张白白隔着很远就看见了树下的两个小影子。
走近一看, 是那个小女孩和另外一个不愿意借毯子的男孩。
他们好像早到了些时间,这会儿有点冷,在那儿冻得直哆嗦。他们身上除了在瘟疫王朝几乎人手一件的厚黑袍子, 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
零度左右的气温下,动起来还好些, 一直站着只能冷得直打摆子。
张白白有些迟疑,她担心他们这个状态能否协助她完成接下来的事。
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先发制人。
“我跟你走。”女孩说,“但是你得把退烧药给我们,让他带回去!”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们身上几乎看不见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童真。他们的眼神充斥着算计和戒备, 没有点心思在这里根本活不下来。
张白白点点头, 简单地就同意了。
女孩很有分寸,让同伴带药回去,自己留下来,这个提议合理不过分。
“一天三次,连续使用不要超过三天。”
张白白直接拿了一板退烧药出来。
药物给少了作用不大,给多了等对方病好之后, 肯定也保不下来,这个分量刚刚好。
男孩接过药, 不知道是急还是吓的, 慌张得连谢字都说不出口, 着急忙慌地就往回跑。
现在就剩下女孩和张白白还站在树底下。
女孩嘴唇惨白, 一半是冻的, 一半是害怕。到底是个小孩, 内心再怎么成熟, 身高体力摆在那里, 看见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的陌生人还是会害怕。
尤其是面前还是个外乡人, 外来者在本地几乎都快被传成魔鬼的化身了。
对方在看自己的同时,张白白也在上下打量她,评估她的各项条件。看女孩身上的行头,要跟着自己一直跑太过牵强。
原本张白白想给她食物,让她自己去找附近的人换衣服。
但转念一想,这些孩子都是当地的小偷,而且附近也没什么正常平民住,换东西被抢的概率更大。
稍加思索,她拿出了许久未用的两片暖宝宝给了对方。
有发热源,再系上袍子挡风,体感会比原来好很多。这一点张白白作为需要抵御寒冬的求生者,深有体会。
等到处理好温度问题,女孩的脸色至少能看了,张白白才用公事的语气开口:“小孩,我想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怪病,是对你们来说也不对劲的病症。”
还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但还有三种病毒需要收集,时间紧迫。
女孩用有些害怕的眼神偷瞄了张白白两眼,小心翼翼地说道:“玲,您可以叫我玲。我知道一些,但我不清楚是不是您想要的……”
女孩连名字和其他张白白知道的原住民相比,都显得过于随意。一个可怜的孩子,换作其他求生者会更具同情心,但张白白对大部分人的态度无论男女老少,在没有深入接触前都一视同仁。
此刻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漠:“你可以先带我去看看,我会评估。”
玲更害怕了。
“好……我明白,我会让您满意。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往这边走。”
她们停在树下吸引了原住民的目光,周围的人让玲十分的不安。
得到张白白的点头许诺后,玲这才朝一个方向快速跑去,她边跑边回头看张白白有没有跟上来。
张白白等到玲多走了几步路,跟自己拉开了一定距离后,才缓缓跟上。
玲穿过十分狭窄的巷子,张白白跟在后面。玲能轻松通过的地方,张白白得侧着身子才能通过。墙壁上很脏,她外面的袍子上黏上了那些恶心的黑泥。
但非常时刻张白白也顾不得这么多。
玲开始说话,为了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张白白稍稍让双方靠近了些,但也保持着安全距离。
“前段时间,我们死了个同伴。”
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走得很急,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同伴”是指一起的小孩?
张白白心想。
她拨开面罩正面的不明污泥,还有些细小的虫子正想要顺着防毒面具的缝隙往里钻。
张白白又补滴了些风油精,在进气口附近抹匀,虫子的情况才稍微好一些。
其实不管也没事,防毒面具的过滤系统可以过滤掉那些虫子,但是会加快更换滤芯的频率,以及张白白看着那些东西爬来爬去实在恶心,所以会选择用上风油精。
“不过他的尸体,很奇怪。”玲说,“当时他的尸体上长出了很多蘑菇,没人敢为他收尸。”
蘑菇?
玲的声音和她的身影一样单薄,但她意外地灵活,走得很快。张白白加快了速度,不让她消失在自己视野里。
她们从狭窄的地段通过,前方又是一个居民住宅之间形成的小路,没有规则的形状。如果张白白自己来,就算是有地图,也很难找路。
而且地图只有大路,没有这种捷径。
最多也只是辨别大致方向而已。
“后来老大花钱找人用麻绳系着,拖到了废弃的下水渠里。没有几天,那里全部长满了蘑菇,原本的尸体却在动。”
玲解释道。
“现在尸体还在那里,但是没有人敢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隔壁的房屋里传来凄惨的声音,分不清是病痛折磨还是什么人吃人的行径。那声音只有一墙之隔,好像在人耳边响起。
还有指甲剐蹭墙皮的声音,仿佛在抠人脑袋。
玲被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回头望着张白白。
“继续走。”张白白毫无波澜。
她的平静让玲没有那么恐慌,但还是害怕,从这里跑过去的时候速度格外快。
老妪那儿可比这安全多了啊……
张白白除了感慨一句,也没别的想法。
就目前来看,这里的原住民虽然凶残无恶不作,但威胁不到她。她继续思考跟任务相关的事情,比如玲刚才说的话。
张白白记得蘑菇有很多孢子,很难看见,而且黏在衣服上就会传播。
她把最外层的黑袍子拢紧,想了想,今天穿的这一套雨衣雨鞋也不要了。本来就是消耗品,有很多替换的存货。
不然蘑菇孢子真没什么好处理办法。
“还有多远?”张白白问。
玲有些瑟缩地回头看了张白白一眼,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太慢了,慌忙加快速度,鞋底溅起了地上的泥。
“快、快到了,前面还有五个岔路口。”
玲对时间、距离没什么概念,对她来说只能认知到这个很小的区域里有几个狭窄的路口。
“在最后一个岔路口停下。”张白白下达指令,“你指方向,我自己去。”
玲似乎被张白白的话吓到了,她有些慌张地快速接口:“我、我不会偷看,也不会偷跑!”
但其实张白白考虑的不是这个。
玲毫无防护贸然接触病源,万一被感染了可没有任何治疗的办法,张白白也会损失一个对当地非常熟的向导。
不过她没有纠正玲的想法。
又挤过了几条路,玲带的路都是避开房屋正门的地方,除了她俩没有遇到其他的原住民。
路上也没闲着,张白白问了些细节。
据玲所说,像这样的地头蛇帮派有固定的范围,玲现在其实是偷偷溜出了自己的地盘,如果遇到其他帮派的人她会遇到大麻烦。
在这种混乱的地界,有些约定俗成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乱跑到了别人的地盘,对方想怎么处理自家老大都不能过问。
张白白告诉她不必有这种困扰。
任务行动里,任何可疑并带有攻击性的东西,她都会除之以绝后患。
不过还有一点疑问。
张白白直接问了出来:“如果你不能离开自己固定的区域,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她明显感觉到玲浑身一紧,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看不见的脚趾都抠紧了。
玲颤巍巍地解释:“我、我没有骗您,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没办法完全守规则……只在一片地区活动的话,偷到的东西根本不足以交差,会被打。”
有点怪……
张白白多分给了玲一点注意。
据她观察到的情况,这里的地头蛇会把女孩养大当成更有价值的商品。对她们每天偷的东西没有要求,也不太会克扣粮食。
玲其实不需要冒着风险去其他地方。
她在说谎。
更令张白白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跟一直住在本地的玲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玲其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有些心智未熟孩子会无故说谎,但玲的心理年龄比未经历过末日的小孩成熟得多,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她不该会犯这种错误。
玲说谎的动机是什么?
“到了,就是这里,从这里穿过去就是。”
玲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的只供一人通过的小路。
借着手电筒的光,已经能看见那边地面下水渠的轮廓。废弃的下水渠里黑漆漆的一片,不走过去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这里的确是废弃了,两侧的房屋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房屋外侧均有一定程度的风化,是随时会塌的危房。
张白白偷偷观察玲,她这会儿倒是没有表现出其他异样,鼻子冻得通红,断断续续地吸鼻子。
“就在这等我。”
张白白多留了一个心眼,跳到房屋的上方,从那儿居高临下地望着底部。
阿拉贡夫人 作品
168.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存第6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