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内城区外围, 教堂外。
 周围几乎没有任何的光源，若非是奶茶姐的植物发来警报，张白白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这里出现的人影。
 这里是一家曾经的旅馆的顶楼。
 房屋顶楼原本承担着晾晒被单的功能, 在已经腐烂的木质晾衣架旁，还放着许多积了臭水的水桶。
 地面上有一些弹痕, 是没有射中的子弹留下的痕迹。
 此处原本就不是给客人待的地方。
 若非是对附近十分熟悉，根本无法得知旅馆内还有这么一条通往顶楼的道路。
 张白白站稳脚跟，拿出手电筒，朝着蜷缩在地上的人脸上照去。
 她的手臂刚恢复一些知觉，肩膀的位置隐隐作痛, 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地上的人格外臃肿, 她的脚和腿上都中了枪。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时，那人畏缩的想要捂住脸。
 她的手上还有着捂住伤口留下的鲜血，苍老缓慢的手根本来不及遮住自己的面容。
 张白白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也遵从命令？”
 现在的结果和张白白推测的差不多，但略有区别。
 地上躺着的，是跟在杜夫人身边上了年纪的忠仆。
 张白白只在伦威尔庄园门口，接从马车上下来的杜夫人时见过她, 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这让她意外想到了米歇尔，在背后默默地处理一切大小事务。
 地上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如今50出头, 看着却像是7、80的年纪。
 “这都是我做的, 杜夫人并不知情。”
 事已至此, 她表现格外平静, 丝毫没有半分的反抗。
 “是不知情还是没有阻止？”
 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很大。
 说话的期间, 张白白的另外一只手始终拿着手枪, 对准她的脑袋。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 她的腿几乎走不了路。枪的威力直接炸碎了她的部分脚趾, 但这也有好处, 现代热武器变相为她止了血。
 她的伤口处一片焦黑，肉已经被烧死。
 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她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别忘了，正是这么一个人打算置张白白于死地。
 “杜夫人已经很可怜了，我不希望……”
 “她的可怜又不是我害的。”
 张白白直接打断了她，单刀直入正题：“我没有义务为她前半生的事情负责，你说的这些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你们为什么打算针对我？怎么，我的出现让你们出现危机感了吗？”
 身后教堂传来巨大的动静。
 张白白对同为求生者的队友实力很信任，并未转身。
 老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张白白，随后她笃定地说：“你并没有受雇于任何人。”
 “的确如此。”
 张白白也并未否认，但她接下来说的话是编的。
 “我要去国王的城堡里拿点东西，关注到你们只是顺带的，看来你们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对你们，对所有的贵族都不关心，你们的秘密本就与我无关。”
 张白白说着反话，同时对自己之前在伦威尔庄园的行为找补。
 “至于和杜夫人的短暂交集，那也是我任务的一部分罢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我们这类人，你应该明白，所有的一切只是任务。”
 这些是玲之前所说的话中分析出来的线索。
 张白白绝对不是第一个接受这种任务的人，从他们收集的大量任务相关信息来看，很多求生者都和他们有过接触。
 她能够轻松的隐藏自己的情绪，老人听不出来的她语气中的虚假。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下半身的疼痛，让她的笑容看上去只是嘴角的抽搐。
 “我一生为家族做事，所愿也只不过是给家族留个后。”
 杜夫人是寄人篱下，和目前伦威尔庄园的家主不是一个姓氏，和家主夫人，也就是她的姑姑之间恐怕也另有隐情。
 老人这么说，就是认为杜夫人才是她所侍奉的家族最后的后裔。
 “我想跟您说些事，或许能打消您前往王城的念头，我也希望您能放过杜夫人。”
 老人忍着疼痛，尽量恭敬地对张白白说。
 “你在跟我谈条件？”张白白挑挑眉。
 “鸦嘴医生围绕的内城里，原本不该是现在这样……”老人缓缓开口，“那里生存着许多的旧贵族，过着没有病毒的寻常生活。”
 张白白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听。
 “十年前，我们曾经也在那里，但是你也都知道了……家主不知道怎么办瘟疫沾染，我们必须离开，不然就会面对鸦嘴医生无止境的追杀。”
 “此前，我们之间总是相互联系，但现在，我们联系不上他们。”
 “家主不肯相信，杜夫人也不管这些事。但我知道……他们死了。”
 死了？
 全部吗？
 “鸦嘴医生杀光了他们，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变异体，它没有遵守约定……”老人说。
 变异体就是现在这个？
 张白白注意力短暂转到身后。
 之前求生者看见王城里活动迹象，是在里面生活的旧贵族？
 那国王呢？
 按照眼前这个旧贵族仆役的话，国王或许离开得更早。
 “这座王朝，本来就是灾难下的苟延残喘的产物，崩塌也是迟早的事情。”老人喘了两口气，枪伤对她来说还是负荷太大。
 张白白很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这样一来就暴露了她本身对这些事感兴趣。
 她只是给老人扎了两箭，回复血量让她不要在谈话中虚弱的死掉。
 “从鸦嘴医生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出问题。慢慢地，国王和神使遗留下来的秩序完全碎裂，就会暴露这里原本的真面目。”
 “所有人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既然都会死，你打算怎么保全杜夫人？”
 老人又不说话了。
 似乎涉及杜夫人的问题，她就会把所有东西揽在自己身上。张白白能判断出来，这个时候就算杀了她，或者更残忍的给她上重刑，她也不会开口。
 “你的价值到此为止，很高兴我们之间愉悦的对话。”
 张白白再度举起枪，她对要杀死自己的人绝不手软。
 “等下……！”
 老人却在这个的时候出声喊住了她，老人声音颤抖。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这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放过杜夫人！”
 张白白冷漠：“你没有谈判的筹码。”
 “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我也知道它在哪里！我还能告诉你他们当年做了什么！！”
 “你之后依然可以杀我，放过杜夫人！”
 这次，张白白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很快就知道王尔德和面哥要去中心城堡找什么，这倒是意外的惊喜。
 “白——！！”
 身后传来王尔德焦急地叫喊。
 "快来！鸦嘴医生要跑了！！"
 现在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身后的求生者作战并未结束。
 现在对张白白来说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系统的任务，获取任务奖励。
 然后看乔墨是否会来瘟疫王朝，再去完成一次竞技赛提升实力，应对接下来的位面升级。
 “我不杀你。”
 张白白想了想，便打定了主意，她对着这位贵族忠实的仆人说。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可以准备买命的信息，或者让庄园里的所有人写好遗书。”
 ……
 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
 张白白重回战场，她看见了残破的鸦嘴医生。
 鸦嘴医生的外袍损毁严重，能看见袍子底下和医疗用具相连的□□人骨，人骨上留下的伤痕都是黑色的腐蚀状。
 张白白几乎顷刻就融入了战斗，没有丝毫犹豫。
 她悄悄地不断向怪物靠近，手中取出了手机病毒的小药瓶。
 没有神像的庇护，面哥和王尔德接连不断的攻击让鸦嘴医生已经落入了下风。
 她看准时机，在和鸦嘴医生的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启动控制技能。
 【威压】
 鸦嘴医生被定住。
 张白白眼疾手快，飞速的冲上去，接住了鸦嘴医生身上滴落的血液。
 【恭喜您成功获取一种病毒样本，
 编号：H7M10，
 症状：它不该待在这里。
 传播方式：暂无
 初次发现地：赛斯水渠】
 “它”指代的是什么？鸦嘴医生？还是病毒不该在鸦嘴医生身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
 鸦嘴医生异常的狂躁，张白白已经收集到了病毒，下手更加毫不留情面。
 “都躲开！！”
 张白白嘴上通知着队友，手里已经拉开了便携手雷的保险栓。
 【便携手雷，威力较小的手雷，但胜在和弹珠一样小，和隐匿投掷。】
 本来就难以分辨小小的如同弹珠一样的东西。
 更何况鸦嘴医生还处于站定的状态。
 其余人在张白白的警告下躲开，手雷的威力直冲它的面门。
 奶茶姐的藤蔓接应张白白。
 爆炸产生的冲击击碎了鸦嘴医生的半张面具。
 张白白从它的侧面荡过去，那瞬间时间的流速仿佛都在她的震惊下变得缓慢，她看见了面具下鸦嘴医生光洁的皮肤。
 对方缓慢地转头，眼睛似乎看向了她的方向。
 面具下居然是——
 一个女人……？
 “小心！！”
 奶茶姐大喊，将张白白的注意拉了回来。
 威压的影响已经结束，鸦嘴医生的黄铜注射器管子差点追上了她，张白白松开藤蔓急忙跳开。
 而鸦嘴医生似乎也不打算再打下去。
 它的身体突兀的化作数百只乌鸦，四面八方的朝教堂外飞去。
 王尔德反应很快。
 “拦住这些乌鸦！一个都不能放走！”他焦急地喊道。
 蓝色的火焰率先包围上去，灼烧的乌鸦发出凄凉的惨叫。
 其余人也相继回过神。
 刚刚的战斗导致教堂千疮百孔，张白白拦截她打破的玻璃窗，面哥拦截了正门，王尔德守着他打碎的窟窿。
 但这些乌鸦显然比他们更加了解这座教堂。
 张白白拉响油锯，每一次挥舞，都有乌鸦被锯成肉泥。
 系统弹窗不合时宜的跳出来。
 【你已击杀特殊怪物，鸦嘴医生分身，获得10兑换点。】
 连面哥的动作都有停顿。
 这里可有数百只乌鸦！！
 张白白的余光，通过教堂四周的花窗看见了向着中心城区飞去的几只乌鸦。
 但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鸦嘴医生连分身都有收益，还有最终的击杀收益。巨大的利益下，总有人控制不住想要铤而走险。
 面哥从背包里掏出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直直朝着半空中甩去。
 王尔德看见，暗道一声不好。
 他急忙拉着吊灯上的奶茶姐，逃也似的朝着教堂外狂奔。
 “轰——！！！”
 巨大的爆炸声，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教堂难以支撑。
 下一刻，教堂轰然倒塌。
 ……
 ……
 这处无人之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树立了一个世纪之久的华美教堂，就在一声声的爆炸中化为了一地的废墟。
 无数的珠宝、奢侈品被掩埋其下的。
 风吹走了表面的灰尘。
 面哥从废墟里爬出来。
 他左右看看，老王的能力他熟，绝不可能出事。新认识的白白也是有一堆保命手段，他俩会管那奶茶的，所以他才毫不留手。
 “人呐！？”
 面哥大喊。
 “咳咳咳咳咳……”王尔德剧烈地咳嗽，肩膀上扛着奶茶姐。
 奶茶气喘吁吁，心有余悸的举起手臂，指着一个方向，说：“白白朝中心城区去了！”
 张白白不在，王尔德暂作指挥。
 他分析现状。
 “没有完整击杀鸦嘴医生的提示，说明还是有漏网之鱼，白白应该是去追了。”
 他放下奶茶，奶茶估计不会去那么深的地方，他下达指令：“奶茶，你去找玲，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面哥，我们去追上白白！”
 ……
 ……
 “呼……呼……”
 张白白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
 事实上她在跑到一半的时候，就知道追不上那些乌鸦了。
 乌鸦会飞，那几只漏网的乌鸦只要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就没有办法，在这种宽阔的地形中她能拿一群会飞的鸟怎么样？
 而且她的体力也有些透支了。
 这会儿正在深呼吸，尝试平稳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
 虽然放弃了，但她还是在继续朝前走。
 现在已经过了她用彩色布料标记的安全地带，周围随时可能冲出陌生的鸦嘴医生。
 她没有启动幽灵化，给自己留下了点逃跑的余地。
 脚下的鹅卵石路，就快要走到尽头了。难得深入此地，不看一眼它的尽头有些可惜。
 风雪声渐大，逆向的风让她的脚步变得举步艰难。
 张白白缓慢地行走，走到连呼吸都变得平和。
 身上的汗液都渐渐地干了，出了汗吹冷风很容易感冒，张白白决定回去后给自己煮一碗姜汤喝喝。
 鹅卵石铺盖的道路终于到了尽头。
 深邃的沟壑挡住了她的去路，迫使她不得不向上抬起头，于是这次她终于看见了那些过去的故事里的主角。
 雪花落在了染血的防毒面具镜片上，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小块的碎石从墙体上剥落。
 墙壁内部，国王的城堡能看见尖顶。
 这里是曾经经济的聚集地，时尚的风向标，权力的中心，旧贵族们居住的地方，护城河环绕周围，和其他地方的平民形成隔阂。
 她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身体在忍不住地战栗。
 太冷了……
 今天是张白白幽灵化时间最长的一次，即使有【冥王魔戒】和各种抗性的加持，她都觉得冷。
 身体像坠入冰窖一样。
 还能支撑她逃跑，但继续追绝无可能。
 这样的情况去搜寻王城，几乎毫无胜算。
 她静静地观察着，知道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是王尔德和面哥。
 “太可惜了。”
 王尔德忍不住感慨。
 “虽然这次准备得十分仓促，但是我们差一点就要抓住它了。”
 面哥胸口抱着他的那把宝贵的猎枪，四处看看，开口道：“抓不住杀了换兑换点也挺不错，价值比熊还高。”
 张白白却表现得很平和：“没关系，不强求。”
 王尔德耸了耸肩。
 “好吧，你的任务，你说了算。”
 面哥和王尔德的视角里，这件事未免有些丧气。
 张白白稍微想想，她转过头，看着面哥和王尔德说：
 “虽然没有抓到鸦嘴医生，但是目的达到了。我们知道它的进攻方式，和应对的手段。我推测，那张地图上鸦嘴医生聚集的地方也是教堂。之前的地图粗糙不够清楚，现在我们只要避开教堂，就能避开鸦嘴医生。无伤进入城堡。”
 张白白稳定着他们的情绪。
 “的确如此。”面哥罕见地严肃点头，“我分析得也差不多。”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内城，这个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过程稍有偏移，但结果正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获取了大量的线索，知道了幕后人是谁，了解了鸦嘴医生的战斗模式，很快她甚至会了解到旧贵族才掌握的秘密。
 而且马上，她就要知道【高低嗦口面】和【王尔德】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如果合适，她也很想要。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最重要的还是回到安全屋的任务收益！
 “走吧，回去。”
 张白白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离开。
 面哥是张白白花钱请来的，怎么都不算亏。唯独王尔德稍稍郁闷了一会儿，鸦嘴医生分身那点蚊子肉，还不够他几杯特调酒的收益高。
 回去的路很快。
 离开危险路段后，几个人却并未分开。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走着走着，彼此都看了对方一眼。
 “你也是……”
 “莫非你也……？”
 王尔德知道自己独吞不成了，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要把肺都叹出去。
 他替面哥和白白把话说明。
 “看来咱们想一块去了，走吧，去把教堂废墟里的宝石黄金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