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东同志,槐荫市不比临江市,你们家底厚实,大企业众多,东方不亮西方亮,砍了一个企业不会伤筋动骨。但槐荫市不行,一个铝厂就贡献了财政的百分之二十。我不能为了环保,让这座城市陷入停摆状态,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白国昌说着,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冷冷地回答:
“我知道铝厂对槐荫市的重要性,也能理解潘全功市长很有压力,但对于污染问题,我们要站在大局上考虑,不能听之任之,必要时就需要牺牲眼前利益。”
秦云东在原则问题上又展现出绝不妥协的气势。
白国昌还想争论,但他在关键时刻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云东的立场属于大局正确,白国昌再争辩也只能是诡辩,不符合上级的指示精神。
况且,秦云东还是省常委成员,白国昌不能由着性子向秦云东发难。
沉默了几分钟,白国昌缓和语气开口:
“唉,现在槐荫市面临的问题,就是经济发展和环境污染之间的矛盾问题。我如果停掉铝厂,没有了废气、废水和污染物,但槐荫市的财政收入锐减怎么办,铝厂几千名工人就业谁解决,依靠铝厂过生活的商家和企业没了收入,会不会接连倒闭?”
白国昌用推心置腹的谈话方式,向秦云东提出了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以此说明自己是进退两难,身不由己。
秦云东随即也放缓语气,平心静气向白国昌做工作。
“现在不治理污染,槐荫市上下一片祥和,财政收入稳定了,工人们和商家也都照常赚钱,但不出五年,槐荫的下一代恐怕再也没有干净的空气可以呼吸,再也没有干净的饮用水,甚至连地里种的庄稼都不能吃。国昌同志,你准备好承担如此的历史责任吗?”
秦云东故意提及历史责任,就是要提醒白国昌掂量一下。
如果白国昌还想仕途进步,他在槐荫市做过的事就会被不断检视。
只要槐荫市真的出现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今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污点永远伴随白国昌,想擦也擦不掉。
秦云东这句话果然起到效果。
白国昌明显是被打动,低下头陷入沉思。
槐荫市只是白国昌的起手式,
有鲍乾清做靠山,他只是来完善自己的履历,只要能让落后的城市出现经济崛起的苗头,他就有资本得到快速升迁。
所以,白国昌对槐荫市并没有什么长远打算。
污染不污染,他也毫不在意。
但秦云东的话让他猛然警醒。
如果槐荫市遗留了历史烂账,无疑是给政敌准备好了弹药,只要白国昌向上跃升,竞争者肯定会抛出这个杀手锏,把白国昌打回原形。
看来,不重视治理环境污染,还真的要冒很大风险。
“秦书记,你说得振聋发聩,让我认识到环境对槐荫市的重大影响。我已经决定了,即使影响经济增长,我也要彻底治理环境污染,留下碧水蓝天给后代子孙。”
“国昌,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非常欣慰。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秦云东当然知道白国昌为什么会这么快有巨大的思想转变。
不管白国昌如何考虑自己的利益,好在他客观上能为环境保护做出抉择,也算是善莫大焉。
“秦书记,我虽然表了决心,但你必须帮帮我,如果动了铝厂,槐荫市财政收入的窟窿该怎么解决,这么多工人该如何安置?”
白国昌追问得很及时,他不能让秦云东隔岸观火,必须把秦云东拉入环境整治的工作中。
“槐荫铝业是我省第一家电解铝企业,也是全国八大铝厂之一。该企业为我省特别是槐荫市的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所以我的意思不是要把铝厂一关了之,只要铝厂能符合环保条件,当然允许铝厂继续经营。”
秦云东早就想好处置铝厂的方案,对白国昌的请求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不假思索地给出一系列解决方案。在热电厂煤棚、卸煤沟出口加装封闭式颠煤装置、排灰库内新增轮胎冲洗装置,减少车辆带出的粉煤灰粉尘排放;对脱硫渣放料点全封闭,配套建设收尘罩和除尘设施,减少脱硫石膏放料过程中产生的粉尘……”
其他如噪声整治,排污整治,处置废渣产生的基坑治理修复等细节也给出了详细的解决方案。
白国昌听傻了。
大量的专有名词都是他第一次听说,就是想记录都不知道该怎么记。
“哎呀,我的秦书记,你太神了。怎么对整治铝厂的环境污染这么熟悉,简直就是个环保专家啊。”
白国昌感觉匪夷所思。
“呵呵,国昌,临江市前两年一直在做环境保护的工作,各式各样的污染治理,我都深入研究过,所以还算有所了解吧。但是专业度肯定不及真正的专家,顶多是民科水平,你别被我忽悠住。”
秦云东没有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知识积累,而是很谦虚地自黑一把。
“佩服!盛名之下无虚事,你又让我见识了什么才是优秀的一把手。不过,云东,我还有一个棘手问题……”
白国昌钦佩之余,又显得忧心忡忡。
秦云东一下子就猜中他的心事。
“你是想问治理污染的资金吧?”
“的确是这个问题。铝厂治污需要增加昂贵的设备,槐荫市没有财力支持,我该去哪里找资金?”
治理环境污染需要大笔投资,按照秦云东刚才提出的规划,购置专用设备少说也要过三亿,这还不包括其他装备和基建设施,以及对周围百姓的补偿。
秦云东对资金问题已经想好了办法,因此显得很淡定。
“你放心吧,只要你真心治理铝厂污染问题,上级、省里都会给你支持,不足部分可以让企业赞助。”
“企业赞助?不可能吧?企业为啥要为铝厂治污赞助呢?”
白国昌瞪大眼睛,似乎秦云东说的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