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觉得我可能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了,当年我年方十五以县试府试连中两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后来,后来”
唐伯虎说到这里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楚和文徵明自然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在唐伯虎二十四岁那一年,唐伯虎的父母妹妹,甚至在后来的一年之中,妻子都相继离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伯虎是天煞孤星呢。
“再后来,我以乡试第一的成绩中举,可谓是志得意满,放浪形骸,也因此和徵明生了嫌隙,都怪我,我自罚一杯。”
唐伯虎说着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件事,老哥俩喝多了之后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了,周楚也早已经习惯了。
“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科举舞弊,又差点上了宁王的贼船,我那时就想,一个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个样子,很多时候,我真的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唐伯虎醉眼朦胧道。
很多人看唐伯虎的诗,以为老年的唐伯虎很是洒脱,其实不然,就像很多人以为苏轼是一个洒脱之人一般,都是对他们的误解,他们的诗洒脱,是为了排解心中的情绪,倘若他们真的能做到像诗中那般洒脱的话,也就没必要写出来了。
“九娘离世之后,我当时就想着,要不我就随她一块去了吧,当时芸娘天天看着我,就是怕我想不开,可我在苏州府待不下去啊,处处都是九娘的影子,于是在芸娘的建议下,我一路装疯卖傻,来到了京城访友。”
唐伯虎一边说着一边喝,不得不说,唐伯虎的酒量确实不一般,即便是微醺了,还可以继续喝很多。
“直到后来在我那好友的书院之中遇到了衡器,彼时衡器还是小小一个小人,不过那时候就能看的出来,这孩子很有主意,陆文心当时还是他的少爷,却事事听他的。”
唐伯虎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忍不住笑道。
“直到后来,陆家出了事,当我看到衡器带着云瑾一人艰难求生,还要为陆家上下打点的时候,我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那时候我就想,我这一生,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为这些东西真正的发过愁,即便是潦倒了,也有朋友接济。”
“但那时候衡器才多大?十岁吧,虽然长的挺高,但眉眼之间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个半大小子。”
唐伯虎说着,一旁的文徵明静静的给自己倒酒,陪他喝着。
“就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愣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养活了云瑾,还赚了足够的钱不停地为陆家打点,那时候我就在想,和衡器一比,我除了在科举上有些本事以外,这辈子真正做成过什么事吗?”
“从那时候开始,我原本那郁结的心,就慢慢变得平缓了。”
唐伯虎说着又和文徵明碰了一杯。
很快,唐伯虎和文徵明都喝醉了,在周府喝酒,他们两人自然放心,所以没给自己留一点量。
周楚安排下人将两人扶到客房之中休息之后,这才回到书房之中,等待锦衣卫行动的消息。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了,周楚相信,这些人要动手的话,要么在子时,要么在丑时,这两个时辰是巡防之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子时刚过,周楚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隐约之中还听到了一声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