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一就不用说了，来唐门就是要请你们出山的。


要是你们不插手，光靠其他人，那还来唐门干什么？


这一趟我岂不是白来了。


老天师摆了摆手。


“你直接说第二吧，我来唐门就是要请你们出山的，你说说到底得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们出山？”


唐炳文点了点头。


微睁着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看着老天师和张之维。


“第二嘛，那就是你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儿全部交给我唐门来做，比起来刺杀与反刺杀，我们唐门的人更专业，你们这些人跟着只会碍手碍脚，也不符合我们唐门的规矩。”


“再者说了，无非是要有一些流血牺牲，我们唐门本来就是干着杀人勾当，又怎么会怕死？”


老天师听了连连摇头。


请唐门出山帮助其他门派，一起加入镖局之中进行行动，主要的目的不仅仅是最大限度的杀伤倭寇，还有留存中原江湖的有生力量。


尽量减少这些流血牺牲，减少这些人间惨剧。


如果唐门不出手，面对这些精通暗杀的敌人，即便是其他门派能够在镖局中戮力同心，总难免会有更大的伤亡。


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各个门派擅长的东西不同。


如果换成了唐门出手，那当然也不行。


唐门固然强大，在刺客一道上也是专家，可毕竟势单力薄。


但明明可以大家并肩的上，为什么非要单打独斗呢？唐门的牺牲难道就不是牺牲了吗？


即便唐门不加入镖局，老天师也不想看着唐门就这样白白牺牲多少人命。


“这两个都不行。”


老天师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请你们出山就是为了减少镖局里的伤亡，如果让你们单独出手，就算你们不在乎自己的伤亡，我们也是要在乎的。”


“对付那些倭寇，完全可以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靠着咱们人多的优势，两三个打他一个，能够稳妥，尽量都要稳妥。”


“如果让你们白白上去牺牲，那我们这个镖局也不用组建了，我又为什么还要再来唐门呢？”


“你非得给我个面子不可，这一次忘了那些规矩吧。”


老天师蛮横的说着。


“要不这样吧，当年的事情听说你还耿耿于怀，现在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我这个徒弟你也认识，如今也就是二十来岁，你把你们唐门三十五岁以下的门人叫来，只要能够打败我这个徒弟，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但要是打不过，始终不能让我白来一趟，你给我十五个人，让我带下山去。”


老天师开始逼宫。


唐炳文满是无奈。


幸好提前知道老天师来肯定有麻烦事儿。


所以未曾让别的门人弟子接近。


要不然的话，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哪怕他是老天师，他们唐门弟子也肯定不能服气呀。


肯定要群情激愤的上来找麻烦。


非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但是话又说回来，真数一数唐门三十五岁以下的门人，虽然广有人才，但要是一对一单打独斗……


嘿……


还真拿这个张之维没有办法！


“老天师，您这哪是给我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你这分明想要再把我们唐门的脸按在地板上啊。”


“你也不用激我，你这个冒姓张确实厉害，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也打不过老天师您呐，所以我不会和你置这个气，你也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却怎么也说不通。


张之维也是急了。


“唐门长，您不就是因为担心和别的门派搅合在一起，恩怨说不清楚吗？”


“你要这样说也对。”


“嗨，这事情也不难办，大可以放心。咱们这镖局组建之时就已经和各大门派约法三章。”


“入了镖局之内，大伙儿都要戮力同心，过去有什么恩怨暂时搁置，免得背后捅自家兄弟刀子，将来击败倭寇之后，眼前没有了国仇，大家有什么私事可以在自行处理。”


“该杀杀，该砍砍，互相默契约定，都把这段经历放在一边。”


“到那个时候您还怕什么？大不了派您的门人继续杀人挣钱呗，没有人会怪你的，也不用愧疚，大伙儿一开始就是这样约定好的，所有人都懂。”


“哈哈哈哈……”


唐炳文笑了。


瞥了一眼眼前这个高瘦的道士。


忽悠，又是一个大忽悠。


“老天师后继有人啊……”


能够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着这些漫无边际不要脸的话，果然是下一任老天师的好苗子。


有勇有谋，看来龙虎山又要镇压一个时代了。


“你们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糊弄不成？”


“唐门长，我哪敢说胡话呀？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不信我一个小辈的话，你问问我师父？你要是连我们俩都不相信，现在就派人出去，到陆家庄找人问一问。”


“约定可能是真的有的，但你们想靠这个约定来糊弄我却没这么容易。”唐炳文继续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起对抗倭寇，生死搏杀之间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机，你帮我挡一刀，我帮你挡一枪，恩怨情仇还怎么分的清楚？”


“嘴上说着不在意，人心却都是肉长的，等到事成之后，随你们怎么去说，反正倭寇击败了，感情也培养了，我们的生意还能不能做？也没人去管了。”


唐炳文又喝了一口茶水。


眼睛里冒出精光。


“另外……”


“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是江湖上哪一位小诸葛？”


“但是这一位小诸葛所谋甚大，他提的这个主意，背后隐藏的那些东西，老天师，您真的看不见吗？”


“又是约法三章，又是戮力同心，共谋国事，恩怨先放置一旁，等到胜利之后，生死袍泽之间又哪有那么多化不开的恩怨。”


“就算是仍有一些人看不开，那也绝对都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成了情深意厚的生死战友。”


“呵呵……”


“这哪里是一个针对什么倭寇的暗杀组织？一个掩人耳目的镖局。”


“掩人耳目倒是不假，我看这倒是有人想要当武林盟主！”


瞬间又是一片沉默。


张之维诧异的看了看唐炳文，又看了看师傅。


不是？哪来的什么武林盟主啊？


没听明白呀！


张之维虽然聪明，但毕竟年轻，江湖经验还不足。


并不能看透其中的奥秘。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天师微笑着说。


“有什么好怕的？管他什么武林盟主，不武林盟主，这是为了国仇，以国事为重。”


“而且我也不瞒你，提出这个倡议的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比我这蠢徒弟还要天才好几倍的孩子。”


“没有人有这个心思，而且镖局的总镖头是我，不会有人成为武林盟主，我可以向你保证。”


唐炳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天师，您可不要信口开河，还能有比您这位高徒更天才的人？”


这让唐炳文实在无法想象。


以张之维的天赋几十年以后，只有让天下人仰望的份儿。


比他还要天才，那能到达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想不出来，根本想不出来……


“此事千真万确，这孩子也是一心为公，而且他天资绝佳，醉心修行，也不是贪权恋势之辈。”


张之维都能成为天下绝顶了，何况是比张之维还要天才的孩子呢。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将来自然能够得到逍遥，得到大自在。


天底下谁敢惹他？


还当什么武林盟主？莫名其妙费心费力，看不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这绝不可能。


但是唐炳文却轻轻摇了摇头。


“为了国事？老天师您难道不知道明教吗？江湖门派为了国事，将来会成为什么情况？他是会成为武林盟主？还是想要像明教那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呢？恐怕谁也不敢保证吧。将来几番血战之后，半个江湖都紧紧的团聚在这个镖局之中，等到天下安定，外敌打跑了，就要分一分内部的地盘了。”


“那个时候，他就算不想当武林盟主，不想更进一步，他手下的人会愿意吗？”


“赵匡胤当年还说自己并不想黄袍加身呢……”


老天师笑了笑。


“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有说到，如今天下动乱，各方有识之士都在救国，倭寇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英吉利，法兰西，国土也都不怎么大。”


“这么多国家都已经有了新的朝廷，咱们的旧朝廷换了新朝廷，虽然没有太多改变，但那只是因为新朝廷并不够新。”


“我相信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不比任何人差，聪明人不比任何地方少，现在只是陷入了低谷，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纷乱的局面一定能够有所改变。”


“一定能有一个足够新的朝廷。”


“既然换了新朝廷，这个镖局还会仅仅只是一个镖局吗？如果掌控镖局的人并没有野心，这个镖局会不会成为新的锦衣卫，新的东厂，新的军机处呢？”


唐炳文看向老天师，心里很是疑惑。


“您竟然什么都看得明白，那为什么不进行阻止呢？”


“您不担心这些事情的发生吗？”


老天师摇了摇头。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是乱世，没有什么能约束你我这种有力量的人，有了这么一个镖局，大家有着共同的事情来做，一致对外，总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至于在这乱世之中各种有力量但又暧昧模糊的人互相攻击以至于咱们自己内耗。”


“我相信乱世总会结束，总能撞出来一个清平的时代，哪怕只是几十年。”


“开国之初，总算是能安定一些的。”


“那样的话，即便这镖局成了新的厂卫，对于天下又有什么害处呢？”


“至于再往后几十上百年，会不会尾大不掉？会不会沦为毒瘤？也不是你我这些老家伙该考虑的了，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这一下换成唐炳文沉默了。


如果老天师明知道这其中发展的可能却仍然支持，那么在这种变故之中，对于唐门会有什么影响呢？


他身为唐门门长，必须要认真考虑。


老天师冲着唐炳文一挑眉毛。


“你现在也清楚，这半个江湖的门派都合于了一处，成了这个镖局，几乎可以相当于一个武林盟。”


“而你们唐门的人却游离于外，还想要在江湖上接单子进行刺杀，有这么一个武林盟主在这里会允许你们随便刺杀吗？”


“大半个江湖都团结在了一起，有了生死交情，你们唐门的人还敢去刺杀吗？”


“如此一来恐怕是为祸之道吧！”


“万一像你说的这个镖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做了明教那样的事，亦或是像我说的，清平之世来了，成了新的厂卫机构。”


“新朝廷会允许你们这些刺客随便杀人吗？你们唐门还有立足之地吗？你们唐门有实力和这大半个江湖一起作对吗？”


“你现在不加入进去，死守着这个规矩，不就是因为这个规矩能够帮助你们唐门安心的做生意吗？”


“那现在你不加入进去，等到将来你们根本没有生意可做，那唐门才要完完全全断绝在你的手里。”


唐炳文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刚刚和老天师见面，一顿言语交锋就带来了这么多的信息量。


明明外面的江湖还没有什么动静，但偏偏却好像有了一种要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在这种改变之中，唐门仅仅只是浪涛之中的一粒沙尘。


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是有些让人难受。


即便是这乱世之中，唐门也能跟着一起乱下去。


可唐门还在迷茫外面却突然好像拧成一股绳了。


瞬间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明明不想做出改变，却又好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


但是刀也确实未架在脖子上，百年规矩的铁链，让唐炳文很难做出决心。


“怎么样？你也知道犯难了吧？看你刚才还说那么多风凉话，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