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庸脸颊一抽,嘴硬道:
“人是在吴府出了事,祖父怎么反过来问我?”
朱相定定地望着他,片刻后招手唤来朱传,吩咐道:
“你去吴府找阿柔,请她出面寻吴三娘子说说情,朱僮随我去一趟长公主府。”
听到吴三娘子四个字,朱维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踌躇道:
“要不......我跟祖父一道去。”
“不必了。”朱相背对着他,语气波澜不惊,“你在洲园好好待着......你最好诚心祈求李佩并无大碍,否则......哼。”
否则什么,朱维庸扯了扯嘴角,她一介商户能怎么样?又敢怎么样?
他还不信了,那江家真能为了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女跟相府翻了脸?
......
朱相到达长公主府时,朱夫人已经被碧柳打得嘴歪脸斜。
朱相扫了一眼肿成猪头的儿媳,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长公主的雷厉风行他又不是刚知道。
李佩是长公主钦点给朱维庸的妻室,朱夫人仗着婆母的身份屡次欺压,这次更是毫不收敛直接一颗毒药将李佩毒得不能生育,这在长公主看来当然罪无可恕。
朱相朝面无表情的长公主拱拱手,恭敬道:
“殿下金安,都怪臣教子不严惹出祸端,请殿下连臣一并处罚。”
长公主冷笑一声,不客气道:
“朱相莫要给本宫设圈套,今日若罚了你,只怕明日弹劾本宫的奏折就能活埋了这座公主府,言官口舌之毒,怕是连干涉朝政这样的帽子都敢扣在本宫头上。”
朱相轻笑道:
“殿下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年迈,心智也糊涂了,这才叫阿庸她娘铸下大错,可殿下也晓得,自阿佩入府,臣待她与从前待阿柔一般无二,阿佩聪慧机敏,臣是真心怜悯她的,如今她遭了这样的罪,臣心疼了一路,只盼着阿佩能平安无虞才好。”
此时的朱相满脸疼惜,仿佛没看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儿媳,只在与长公主惋惜着自家遭了罪的小辈。
长公主慢慢走下台阶,朱相忙垂首侧身。
“朱卿。”长公主唤了一声后,语重心长道,“你若是瞧不上阿佩,当初就不该松口,阿佩自入你朱府以来,零零总总,你们使的银子有多少姓李,朱相统计天下,不会不清楚吧?”
老脸上一阵汗颜,朱相这回是真是心意的羞愧:
“殿下说的是,朱府没有善于经营之人,阿佩......是最适合朱府的媳妇......殿下地眼光向来极好......这事是我等的错,臣别无所求,只希望殿下看在臣的面子上,多少能给那个蠢妇留些颜面。”
“小惩大诫罢了。”长公主瞥了一眼哭都哭不出来的朱夫人,柳眉微蹙,“朱相把她带回去吧,锁在院子里养养脸面,碧柳下手重了些,唔,什么时候阿佩怀了孩子,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吧。”
朱夫人一听,立刻呜呜两声拼命地摇头,朱相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就依殿下所言。”
朱夫人浑身一软,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李佩服用的冷香丸是她寻来给阿庸的,那东西有什么用,有多毒,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长公主说什么时候李佩有了孩子,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言下之意就是......
要软禁她一辈子了!
朱夫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甘,想求情却被朱府的下人快速堵上嘴,连拖带拉塞进了不远处的马车里。
吴府,云起院。
李佩老老实实躺在吴三娘的床榻上,正偏头瞧着案头摆放的一盆香雪兰。
郁郁葱葱,绽放正盛,束束浅黄色,像极了初见时稚色未脱的她。
“喝药。”
闻言,李佩下意识要起身,却被吴三娘按在了床榻上。
“用竹吸管,黄大夫说了可不能乱动。”
见她脸色不好,李佩干笑着应了一声,拉住手边的衣袖轻声道:
“师傅还在生气?”
吴三娘垂下眼眸道:
“不想要孩子就不要,为什么要吃那样的毒药?”
李佩忍住腹中传来的一阵疼痛,道:
“师傅别生气......也不算坏事,左右他们也看不上我,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吴三娘倏然望向她,琥珀明眸里染了些怒气:
“他们算什么,他们能替你受罪?”
李佩慢慢蜷缩起来,讷讷道:
“师傅,不如此,我怎么在朱府立足......”
见她如此,吴三娘忙收起愠色,和珠元一道扶起她来喝药。
珠元半扶着李佩,见吴三娘一勺一勺仔细喂着,还时不时替她家姑娘沾拭嘴角,微微出了神。
......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姑娘也定是愿意极了。
瞧姑娘的眼神,就没从三娘子脸上移开过。
......
祸兮福之相倚。
至此以后,李佩在朱府更加如鱼得水,地位也随着频频出席京城各大花会而节节攀升。
而后的两次宫宴,在朱相的默认下,都由李佩代表朱家女眷出席时,众人纷纷意识到:这位商户出身的朱大奶奶已经正式替代了从前的相府女主人朱夫人。
......不管她能不能生孩子。
朱府,泊园。
朱维庸刚从浮园看了他娘,出来后直奔泊园而去。
李佩正对着账本,近几日新收了两间旺铺,就在金明池旁边,她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朱维庸气冲冲地走进来时,恰好对上李佩错愕的目光。
他怎么来了?李佩厌烦地低下头,自她中毒以后,两人彻底撕破脸,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
“我有话要问你,叫她们都出去。”朱维庸走到李佩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李佩不再抬头,一面拨着算盘一面腾出手挥了挥,示意珠元几人出去,简洁而干脆地问道:
“有什么话,说吧。”
见她这做派颇有些朱相的意味,朱维庸冷笑道: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别忘了当初你算计我,为的是什么。”
拨算盘的手一顿,李佩抬起眼眸,目光中满是冷漠: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