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苏卿瞥见几个布衣身影搀着一起进了衙门。
那对夫妻牵儿带女的,粗麻短褐上补打摞着补丁,在富庶的京都百姓面前格外打眼。
“拒霜,快去查一下那几个人的底细。”苏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拒霜方下马车,便有个挑货的货郎凑近低语:“禀苏大姑娘一声,这几人乃南槐香至亲。”说罢压了压竹笠,瞬间混入人群不见踪影。
听了拒霜的说法,苏卿轻叩车壁,望着货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这般眼力手段,应当是萧慎的手笔,也只有他的人有这样的手段,且会向自己示好。
而能将南家老小千里迢迢弄到京都,这幕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然,祸福相依,能引得这般人物出手,何尝不是对手忌惮的明证?
既然如此,那苏卿便不怕了。
相信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苏家一家的事情了。
“大姑娘,可是有转机了?”拒霜见苏卿脸上露出笑意,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有。”苏卿摇了摇头,却又道,“但总是会解决的。”
拒霜一脸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主子知道就行,自己只要懂得办事便成。
苏卿安心地在马车上等着,直到大理寺门口传来了吵闹声。
只见南槐香的爹娘带着她的弟妹推着她走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居然敢偷跑到京都,你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不成?”南槐香的亲爹南老五推了她一把。
听说南槐香说过,她爹南老五是家中幼子,从小被惯得四体不勤的,爹娘在的时候还可以帮一把,爹娘不在就吃了上顿没下顿。
南槐香跌坐在地,她娘陈氏想去拉,但手里还牵着个七岁的儿子,最终还是收了手。
倒是小妹南桂香扑过来物质,却被陈氏厉声呵斥:“再护着你姐,明天就把你发卖了。”
南桂香缩了缩脖子,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香香,也不怪你爹发脾气,你自己也得好好想想,哪家的女儿像你这样,放了一家子人不管的?”陈氏指着南槐香骂道。
“我不跑,就要被你们卖掉了。”南槐香爬起来赶紧远离了父母,但嘴上却不输阵。
“卖也是把你卖到好人家,也是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南槐香,“你这一跑出来,那好亲事就没了。”
“好亲事?当妾是什么正经亲事吗?”南槐香想哭,但眼眶干干的,她哭不出来。
“怎么不是好亲事了,你进了王员外家,再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陈氏怒道。
苏卿看着陈氏那模样,知道她只怕是真的这么想的。
“娘,那,那王员外家死了好多小妾……”南桂香哆哆嗦嗦地帮南槐香辩解了一句,便躲到了她身后。
“她们命不好,自己得了痨病死了,怪谁?”陈氏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心虚,然后盯着南桂香,“你也皮痒了是不是?怎么着,以为进了京,她就能护着你了?”
王员外家的这事儿,陈氏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却还是觉得不可能真的是被害死的,真要被害死的,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但她却没想过,那大户人家的事情,怎么可能传到庄户人家耳朵里。
“娘,我饿!”南槐香的弟弟南宏拉了拉陈氏的袖子。
“好好好,一会儿娘就带你去买吃的。”
陈氏虽然这样哄着,但想到兜里那几个铜板,不由得又愁上了。
让他们进京的人虽然给了银子,但一路上都被南老五给输了,手头真的没几文钱了。
“把南家人叫过来。”苏卿朝拒霜使了个眼色。
“奴婢这就去。”拒霜跳下了马车。
南老五和陈氏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马车,不需要拒霜催,就跟着过来了。
苏卿撩开车帘,淡淡地问马车外的南老五夫妻俩:“你们都是南姑娘的爹娘?”
陈氏原本已经被苏卿的穿戴晃花了眼,这金钗上面还镶了宝石,够他们一家子吃喝好几年了吧。
还有那耳坠,那红色的,应该也是宝石吧。
骤然听到“南姑娘”三个字,陈氏不由得看了南槐香一眼,难不成是说她的?
“是是是,我们是香香的爹娘。”南老五更早回过神来,赶紧道,“贵人抬举了,庄户人家,哪当得姑娘二字。”
南老五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场面话还是说得上几句的。
“嗯,香香嘛,我还是挺喜欢她的,也想把她留在我身边……”苏卿说到这里,看向南老五,“你觉得我比你们所说的那个王员外,哪个强?”
“呃……”南老王迟疑了,他能看得出眼前的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可究竟是什么人,他却没这个眼力。
陈氏却不想这么多,立即开口问苏卿是谁。
“是啊,我们连姑娘您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南老五搓了搓手,“我们也不是说轻易就会卖女儿的。”
不会轻易卖女儿,意思就是,如果条件谈得拢,也是可以卖的。
虽然谈条件的是苏卿,但是听到这一句,也不免替南槐香心寒。
苏卿的亲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还有个好娘。
“我们家姑娘是南靖侯府嫡长女,未来的定国公夫人。”拒霜扬声道。
什……什么?陈氏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居然是侯府嫡长女?
虽然在里面,陈氏也看到了苏颉,也知道他现在是侯爷,可那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在陈氏眼里,苏颉是运气好,找到了嫡亲的娘,要不然那这辈子在李家村,也跟自己一样。
可这会儿看到苏卿,不论是穿戴、样貌还是气质,和陈氏见到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有着天壤之别。
而南老五却是狂喜,甚至有些眼晕,似是看到金山银山在自己眼前晃荡。
“那,那自然是,是您……”南老王高兴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了,连苏卿要南槐香做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