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霍老夫人去世的震惊悲痛,到浑浑噩噩赶到镇国将军府。
披麻戴孝的霍家父子,满堂哀哭的霍家族亲。
她就像个外人,木讷僵硬的走到白得刺眼的灵堂内,望着漆黑棺木,像一尊提线木偶跪地磕头流泪。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后面被一双太过有力的臂膀扶到灵堂外坐着。
有人跟她说话,她却仿佛听不清。
最后,还是李嬷嬷的哭声,拉回她神智。
李嬷嬷说,老夫人还有一样东西留给了她,让她去院中瞧瞧。
许君君提步,跟在李嬷嬷身后,走过熟悉无比的长廊,还不注意摔了一跤。
许君君不感觉疼,只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她烦躁爬起来,继续跟在李嬷嬷身后往前走。
昨日,还有老人与她欢声笑语的院落,今日只剩孤寂冰寒。
雨丝纷飞,许君君觉得有些冷,默默抱紧了胳膊。
走进屋子,李嬷嬷让她坐下,红着眼从老夫人妆奁旁取出一封信转交给她。
给完信,李嬷嬷便抹着泪退出房间,给许君君一个独处空间。
许君君打开信,手指却没什么力气。
折腾半天,才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信纸带着霍老夫人身上熟悉的苦涩药香,许君君仔细辨认,才看清信中内容。
“
君君,不要哭。
祖母常说,人死是归处,并不只是安慰你们。
祖母这一辈子虽不困苦,但也过得颇为艰辛。
如今解脱,也是幸事一桩。
几十载岁月,祖母从娇娇闺阁小姐,到失夫独自抚养独子长大的霍家老夫人,其中坎坷不一一赘述,想必你也能明白一二。
后宅之路不好走,霍府之路更为艰难。
你祖父战死沙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霍家从天颓之势到如今门庭屹立,全是心血煎熬。
眼下虽儿孙绕膝,但我也只得个苦病残躯,备受病痛折磨。
祖母本以为剩下日子,会在疼痛煎熬中结束。
没想到,你却出现了。
君君,你是朝阳雨露,是霍家之幸。
你来后一个月,祖母便知你非许家君君。
你的聪慧、独特、自信与坚韧,是许家所有人都没有的特质。
祖母那时便知晓,你是特别的。
祖母不知你来处,但知你目的。
看着你笨拙又机警的同明儿争论,同陈悦儿过招,祖母好笑又心疼。
看见了你,祖母仿佛看见了年轻时不服输的自己。
祖母护你、疼你,全是你的赤诚之心打动了祖母。
但祖母着实没料到,你这孩子会带给霍家那么多福音。
我的命,正峰云儿的命,全都因你得以保全。
在这儿,祖母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若真有轮回,祖母希望下一世,与你做真正的祖孙。
君君,不要难过,祖母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陪着你,直至你人生圆满。
祖母,绝笔。”
大滴大滴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墨迹。
许君君缩在昨日与霍老夫人欢声笑语的软榻上,抱着膝头,哭得泣不成声。
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哭得浑身颤抖,呼吸困难。
姜妩媚与君霄尘站在窗外,看着窗边哭得难以自抑制的许君君,心头都跟着沉重。
姜妩媚站了会,看向身侧之人:
“君君既认定你为夫君,你进去安慰她吧。
她性子看似刚强,其实内里最是柔软。
谁若赠她一分善意,她必回报五分。
她在霍府时,只有霍老夫人对她最好。
霍老夫人骤然离世,她一时定无法接受。
你进去后,不必多说什么,陪着她就好。”
姜妩媚说得细致,君霄尘第一次正视她,正色道:
“多谢。”
姜妩媚转身:
“若要回府,马车就在府外。”
她来霍府的消息,霍正峰夫妇已经知晓,看过君君,她需再去灵堂露个面。
姜妩媚离开后,君霄尘走进屋中。
许君君头抵在膝盖上,抱着自己仍哭得厉害。
她这个姿势很没安全感,君霄尘胸腔闷疼,上前温柔的抚摸她发顶。
被君霄尘独有的龙涎香气包裹,许君君后知后觉抬头,露出一张眼眶红肿的脸。
“君霄尘。”
许君君声音沙哑,带着颤意。
君霄尘低头,眸光专注:
“我在。”
或许是他音色太温柔,又或许是他目光太温和,许君君泪珠滚动,一下扑进他怀中,用力抱住男人精瘦窄腰。
“这个世上最爱我的长辈走了,以后,我没祖母了。”
君霄尘今日穿的一身白色长袍,矜贵疏冷,许君君抱着他,眼泪尽数透进锦袍,留下一道又一道泪痕。
君霄尘半点不在意,扶着许君君肩头,轻拍着她脊背安慰:
“我知道。
但别怕,我会代替她爱你。
君儿,你可以放心将自己交给我。
我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后。”
许君君死死咬着唇,眼泪断线般不断下落。
君霄尘满眼心疼与无奈,坐到她身旁,将人拥进怀中,任她默默发泄心中悲伤。
哭出来是好事。
将一切难过与不舍哭出来,那阵闷痛,就不会随时光推移,化作心上不可揭露的伤疤。
等一切结束,她依旧会是那个明艳如朝阳的君君。
从霍老夫人院中出来,姜妩媚直接去灵堂吊唁。
她一出现,来霍家吊唁的大臣全都面露惊色,窃窃私语。
只有霍家父子最是平静,上前恭敬行礼,将人请进去。
霍老夫人身体沉疴已久,霍家早有准备,老夫人一去,灵堂布置的十分上心。
姜妩媚一路走来,心中对霍家父子评价提高许多。
姜妩媚走了个过场,刚跟苏云说话,就有下人气喘吁吁跑进来,让霍正峰几人出府接旨。
霍正峰夫妇,霍祁明,带霍府上下,全都去前厅接旨。
姜妩媚也一道前去听旨。
霍家父子刚为大圣立下战功,刚回京就遭此打击,萧统作为帝王深表遗憾,降下圣旨慰问,并赐下赏赐安抚霍家伤痛。
霍正峰领着霍府上下磕头谢恩,三呼万岁。
圣旨宣读完毕,姜妩媚也告辞离开。
霍正峰夫妇捧着圣旨将姜妩媚送到府外,目送她上了马车才再次回转。
此刻,后院中,许君君哭累了,靠在君霄尘怀中睡了过去。
悲伤太过,耗损心神,君霄尘垂眸瞧着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低头吻了吻她眉心,将人打横抱起,走出院子。
霍府满府挂白,长廊白绸飘舞。
君霄尘抱着人步入长廊,一转角,撞见满身孝服的霍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