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韩月华以为自己这两天情绪起伏波动身体不好，都开始幻听了。
她看了眼旁边的赵明月四姐妹，发现她们也都是一脸的茫然和惊诧，似乎也是幻听了。
韩月华使劲揉了揉耳朵，问赵宸瀚道：“你再说一遍？”
赵宸瀚道：“我想去大哥那里当差，跟他学习。”
“不行！”
韩月华立刻反对：“你想学习找谁都行，就是不许找他。”
赵宸瀚坚持道：“大哥两年四升，从一个平民一步步成为全国河道总督，从一品大员，这种能力难道不值得我学习吗？”
赵宸瀚当然不敢说是成平帝勒令他去赵林手下听差。
只能找个别的理由。
韩月华反对道：“不过是溜须拍马的小人手段，有什么好学习的？你要想学，朝中所有人都可以，让你爹亲自开口，没人会拒绝，但决不能是他。”
赵宸瀚道：“当初找傅承望，他不拒绝了？”
“你？”
韩月华暴跳如雷，但面对最疼爱的儿子，她不舍得斥责，只能骂几个女儿：“你们都是哑巴吗，干看着不说话？”
赵明月这才开口：“宸瀚，娘说的对，你想学习，朝中任何一位大人都可以，像傅承望这样的人还是少数，为什么非要选赵林呢？”
赵明霄接着道：“是啊，那赵林升官的手段谁不知道，不过是欺下媚上罢了，不值得学。”
赵明瑜紧跟着道：“我知道你心急，但你先别急，按部就班的走就行。”
赵明雅跟着三个姐姐道：“是啊，赵林升得快倒霉也快，不知哪天进了天牢就出不来了。你虽然慢点，但胜在稳妥，何必急于一时呢？”
四个姐姐的劝说让赵宸瀚满心苦涩。
他当然知道不能急于一时，赵林的成功没法复制。
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赵宸瀚道：“娘，四位姐姐，你们说的都对。但我觉得吧，我们和大哥之间的误会应该解开。之前就算了，现在大哥已经是河道总督加尚书衔，从一品官员，若是真要与我们为难，别的不说，爹爹那里就不好办。”
赵宸瀚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我去了他那里，他也就为难为难我，不会给爹爹添麻烦。等他把气出完了，说不定就能和家里和好呢。”
韩月华和赵明月四姐妹都沉默不语。
赵宸瀚说的是事实。
赵林现在掌管全国河道，别的都好说，他掌控漕粮运输就很要命了。
只要赵林随便动点手脚，使得按时到达镇北关的粮食出现问题，整个镇北关都得崩。
这也是为什么全国河道总督明明只是一个管理河道的官，却超过所有总督，成为从一品大员。
粮食！
这是国家命脉！
就掌握在河道总督手里。
韩月华欣慰道：“你长大了，知道为家里分忧了，这是好事，娘很开心。但是想让赵林不捣乱的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非得去那逆子手下，他会害了你。”
赵宸瀚的心都在抽痛，但没办法，不去也得去，只得强颜欢笑道：“娘尽管放心，大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哼，怎么不是？”赵明霄冷哼一声，道：“要不是那样的人，为何会害死长达？”
赵宸瀚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赵明月劝道：“赵林此人阴险歹毒且睚眦必报，不能去啊。”
赵宸瀚心里着急，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方管家急忙来报：“大小姐来了。”
赵明珠快步进来，还没等她说话，赵明雅就说道：“大姐快来，宸瀚非要去赵林那里，你劝劝他。”
赵明珠微微一怔，笑道：“为何要劝？去那里不很好吗？”
“他会害死宸瀚的。”赵明雅嘟着嘴道：“赵林连三姐夫都害死了，心思歹毒，不能让宸瀚去。”
赵明珠心中念头急转，道：“但是不去不行，对不对？”
赵宸瀚心中大惊，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赵明珠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宸瀚一眼，道：“如果不去，以赵林的心胸和手段，绝对会给爹爹添麻烦。宸瀚去了他那里，他就会把注意力放到宸瀚身上，爹爹那里就平安了。”
赵宸瀚松了口气，连声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月华怒道：“镇北关作为阻挡北狄的第一道防线，涉及国家安危，他敢作祟？”
赵明珠道：“娘不要小看赵林，以他的手段，绝对可以。”
韩月华愤怒然后沉默。
赵明雅赶紧道：“但是宸瀚现在翰林院任职，哪能去赵林那里呢？”
赵明珠道：“那就辞去翰林院的职务。”
“这……皇上能答应？”赵明月问道。
赵明珠只是笑了笑，道：“宸瀚去赵林那里之后，态度放好点，姿态放低点，赵林就算为难，也不会害你的命。”
“是。”赵宸瀚道。
韩月华怒道：“我不同意！宸瀚是侯府世子，怎能给那个逆子当手下？”
赵明珠冷漠道：“娘，宸瀚早就做过他的手下了。前年的花石纲巡察副使，去年的青州同知，不都是赵林的手下？你对赵林的偏见太深了！若是早听我的，何至于今天？”
“你……逆女，你也来气我？”韩月华大怒道。
赵明珠不为所动，道：“娘，宸瀚大了，已经做官了，该放手让他自己闯了。”
“谁说没放手？他想做什么都让他做，现在还是我的不是了？”韩月华怒道。
赵明珠道：“宸瀚和赵林之间的事情你别管了，也管不了。交给赵林，说不定更好。”
“胡说八道！”韩月华气得差点晕倒，用手扶着桌子，怒道：“赵林比我教的好？就算你是王妃也不能乱说。”
“是啊，娘多用心啊，这世上再没有比娘更好的了，怎么能这么说呢？”赵明雅道。
“你闭嘴！”赵明珠怒斥，刚要说话，犹豫了一下，道：“宸瀚，你去宫中辞了翰林院的差事然后去傅府找赵林。去吧。”
“好的大姐。娘，几位姐姐，我先走了。”赵宸瀚慌忙离开。
“瀚儿……”
韩月华还要留他，赵明珠怒道：“够了！你非要害死他吗？”
韩月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逆女！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赵明月连忙道：“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快道歉。”
“哼，要不是爹爹现在的位置极为关键，宸瀚已经死了，你们，甚至包括爹和我，我们镇北侯府上上下下，都死了。”赵明珠毫不客气道。
“什么意思？”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赵景州都要死，那得多大的罪行？
造反吗？
赵宸瀚没必要做这个啊！
赵明珠深吸口气，道：“至于什么事情我不能说，你们只需知道，要不是爹手握二十万大军，吴家就是我们侯府的下场。”
众人全都悚然一惊。
吴家！
荣妃所在的吴家！
夷三族！
估计已经传遍天下。
没人知道为什么。
原本非常受宠的荣妃，突然就被夷了三族。
但所有人都知道，绝对是荣妃恶了皇上。
现在赵明珠竟然说他们镇北侯府差点也被夷三族，如何不惊？
“到底是为什么？”赵明霄连忙问道。
“不要问，也不要追查，总之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爹爹长年在北边抵挡北狄，军中少不了他。否则夷三族，也是罪有应得。”赵明珠怒道。
众人沉默。
连赵明珠都说罪有应得，显然赵宸瀚绝对犯了天大的错误。
片刻后，赵明雅脱口而出：“难道宸瀚和荣妃……”
“闭嘴！不许说！不许问！以后也不许讨论！就当没这件事！听到没有？”赵明珠厉声呵斥。
韩月华等几女都惊呆了。
赵宸瀚和荣妃！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牵扯到一起了？
再加上成平帝的暴怒，直接夷了荣妃三族，明显是出现不能饶恕的罪过。
而这一男一女之间，能犯什么罪让成平帝如此愤怒？
答案显而易见。
咚的一声，韩月华仰天就倒。
“娘！娘！”
五个女儿慌忙上前，搀扶的搀扶，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忙成一团。
好在韩月华只是气急攻心，昏死过去，经过大夫施针之后很快醒来。
韩月华立刻抓住赵明珠的手，颤抖道：“告诉娘，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赵明珠叹了口气：“整个漱玉宫的宫女太监都被皇上秘密处死了。这还是王爷从赵林那里打听来的，是宸瀚为了对付赵林而……宸瀚非要去赵林那里，不是去学习，而是发配过去的。女儿顾忌他的脸面，没有挑破。”
韩月华松开手，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这、宸瀚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赵明月不敢置信道。
“他十七了，长大了。”赵明珠看了一眼几个妹妹，道：“长成大人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娘，该把宸瀚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太早了吧？”赵明雅连忙道。
“不早了，很多人十七岁孩子都有了。”赵明珠严厉道：“不要总把他当孩子看，什么都包庇他。这次陛下忍了，但下次呢？如果不好好教导他，我们侯府真要如赵林所说一样全府死光。”
“就算如此，陛下对爹爹的信任恐怕已经打了折扣，搞不好正在想办法换掉他。一旦爹爹失去镇北军，等待我们的绝对是满门抄斩！”
赵明珠的话吓到了妹妹们。
赵明霄惊恐道：“北狄只有爹爹能挡住，陛下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
“那谁知道？”赵明珠冷漠道：“这世上没有谁是不能替换的，连皇上都能一代换一代，何况一个将军？”
众女都是惊惧。
她们差一点就全府死光了。
“都这样了，宸瀚竟然还瞒着我们？”
赵明瑜惊怒道：“差点害死我们啊，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都这样了，再说还有什么用？”
赵明雅还在护着赵宸瀚：“皇上竟然把宸瀚给发配到赵林那里，赵林本就嫉恨他，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可如何是好？”
都这样了，赵明雅还在护着赵宸瀚，让赵明珠非常不满。
“他犯下这么大的错，只发配到赵林手下，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你们不要再捣乱，赵林整他也好，害他也罢，都别管，否则一旦皇上怪罪下来，所有人都要吃罪。”赵明珠警告道。
“都怪赵林！”
韩月华突然说道：“若不是他，宸瀚也不会犯这么大的错。”
赵明珠都要急了：“这怎么能怪赵林？明明是宸瀚自己定力不够，做了不该做的事，又不是赵林逼他的，怎能怪到赵林身上。”
赵明雅维护赵宸瀚也就算了，韩月华竟然也维护，还把责任推到赵林身上去，别说赵明珠了，赵明月赵明霄她们都有些看不下去。
韩月华道：“若不是他升官太快，宸瀚又怎么会被逼的私通……”
“娘！”赵明珠连忙打断。
韩月华只得跳过那个名字：“怎会犯这样的错误。都是赵林逼得。”
赵明珠失望道：“娘，赵林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身上掉下的那块肉，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韩月华冷漠道：“要是没感情，我会把他找回来？”
“但你为什么对他不好？”
韩月华刚要反驳，赵明珠道：“别不承认，不光你，我，还有你们，都对他不好。”
赵明珠哭着道：“我已经知道错了，很努力的在修复和他的关系，为什么你们一点反省都没有？如果早早和他修复好关系，哪会有今天的事？”
几个妹妹都沉默不语。
韩月华冷哼道：“这种逆子，如果能修复关系，也不会到这一步。他就是来讨债的，我就不该生下他。”
赵明珠失望的看着韩月华：“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执迷不悟。罢了，你是娘，我也管不了，也不说了。王爷说了，以后不许宸瀚再去裕王府，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混账东西！”
韩月华骂道：“宸瀚不过烦了点小错，竟然要把他踢出门外，一点面子不留，这皇位他不想坐了？”
赵明珠无力道：“难道不让宸瀚去王府，爹爹就不支持王爷了吗？”
韩月华理所应当道：“我们支持他就是为了给瀚儿争一个前程，现在他都如此，等做了皇上后还能对瀚儿好？不如转而去支持太子。”
“你、娘、你……”
赵明珠指着韩月华，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明月连忙道：“娘是一时气话，大姐别放在心上。”
“这不是气话，是实话。”
韩月华道：“宸瀚是侯府世子，未来的继承人。若是裕王不能容他，为何要支持他？”
赵明月、赵明霄和赵明瑜都叹了口气。
赵明雅却叫道：“娘说得对。支持谁肯定为侯府未来考虑，王爷不考虑侯府的未来，我们自然不支持他。”
“闭嘴！”
赵明珠反手一耳光抽在赵明雅脸上：“蠢货！这也是你能乱说的？”
赵明雅没想到赵明珠竟然打她，愣怔片刻抬手就要打回去，被赵明瑜紧紧抓住胳膊：“冷静！冷静！”
赵明雅张牙舞爪道：“她打我！她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赵明珠喝道：“我是裕王妃，还是你大姐，不能打你？再敢多嘴，嘴给你打烂。”
赵明雅只能冷静下来，恶狠狠看着赵明珠。
赵明珠头疼道：“娘，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子？一个秽乱后宫，一个连我这个王妃都要打，要是再不整治，别说未来，现在就完了。”
秽乱后宫！
这四个字一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实在是这个罪名太可怕了，真要夷镇北侯府三族一点问题没有。
赵明雅怒道：“都是赵林逼得。”
赵明珠懒得搭理她，对韩月华诚恳道：“娘，劝劝宸瀚吧。只要王爷上位，宸瀚的封赏还能少了？最起码镇北王跑不掉，赵林拿什么比？”
“再说了，等王爷上位了，赵林的官职还不是说罢免就罢免，一切都由我们，何必急于一时？”
韩月华摇头：“他是少年心性，肯定忍不住。”
“忍不住就努力往上爬，用这种手段，害人害己！”赵明珠毫不客气说道。
韩月华沉默片刻，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先考虑怎么处理吧。”
赵明珠道：“我的办法是，好好向赵林道歉，争取他的谅解。不管如何，都是一家人，哪怕不能让赵林回来，也别让他敌视我们。一切等王爷上位再说。”
韩月华摇头：“不可能！我绝不会向那个逆子道歉。”
赵明珠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用说了，我宁愿死也不会向他道歉。”
韩月华斩钉截铁道：“你爹过几天就回来参加陛下的寿宴，等他回来再说吧。”
“唉！”
赵明珠只能叹息。
如果有赵林帮助，裕王等位绝对更有把握。
赵景州的毕竟是在外带兵的大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别用他。
带兵从镇北关回来本身就很冒险，进京更麻烦。
而要是有赵林帮忙，可以通过水路运兵，漕军也能征用，多了很多好处。
只能从爹爹那里着手了。
赵明珠暗想道。
……
赵宸瀚来到傅府。
他在外走来走去，最终还是上前敲门。
“我是镇北侯府世子赵宸瀚，找赵林。”赵宸瀚道。
门房翻了个白眼：“等着。姑爷正在待客。”
“你？”
赵宸瀚深吸口气，强行压住火气，塞给门房一两碎银子，道：“还请上前禀报一声，就说赵宸瀚奉旨而来。”
门房摸了下银子，道：“赵世子稍等。”
门房快步来到正厅，赵林正和傅承望聊天，商量接下来如何整治全国河道，听到门房的禀报，道：“让他等着。”
傅承望不悦道：“这个赵宸瀚，外表锦绣，腹中草包，也不知道赵景州夫妇喜欢他什么。”
赵林笑道：“爱屋及乌罢了。”
傅承望冷哼一声：“赵景州夫妇偏爱私生子，苛待亲子，我早晚参他们一本。”
“岳父大人不必生气，以前的赵林早死了，现在的我跟他们没任何关系。”赵林道。
赵林越这么说，傅承望就越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为什么能说出自己死了这样的话来？
“不过，就算你对赵景州有怨言，也不能在镇北关的粮草上动手脚。”傅承望提醒道。
赵林笑道：“岳父大人尽管放心，我不是那么没轻重的人。陛下原因信我，把河道总督一职交给我，不就是因为我公私分明，哪怕办私事也不会耽误公事吗？”
傅承望点头：“也对。反正你自己知道轻重就行。对了，抽空去云府一趟，看看云天明是真病还是装病。”
提起云天明，傅承望有些不满。
关键时刻掉链子，自己不来便罢了，还不让云知意过来。
赵林这么小心眼的人，肯定给他记一笔了。
好在云知意是被迫来不了，而不是不愿来。
赵林笑道：“云伯父自有自己的坚持，何必让他为难。等我离京时给他书信一封就是。”
“你呀，在这上面倒是宽容。”傅承望满意道。
云天明毕竟是赵林的长辈，若是因为做错了选择便苛待他，别人会如何看待赵林？
这便是选择。
有些人快意恩仇看的很爽，但却很影响别人的看法，关键时刻就会出问题。
赵宸瀚在外面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太阳下山，门房才出来道：“姑爷说了，你可以回去了，有事会叫你。”
“赵林……”
赵宸瀚刚骂两个字，看到门房警惕的看着自己，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道：“好！告诉赵大人，有事随时吩咐。”
赵宸瀚怏怏离开，想去裕王府，结果到了裕王府门口就被拦住。
“王爷说了，以后不许你再进侯府半步，否则打断你的腿。滚！”门房喝道。
赵宸瀚气得手脚颤抖。
这是裕王府！
他姐姐的家！
竟然不许他进去！
刹那间，赵宸瀚突然醒悟，脸色苍白。
裕王绝对知道真相了。
赵宸瀚连忙离开，快速来到自己那个秘密小院里找周世安。
“现在我被皇上发配到赵林手下，裕王也放弃我了，该怎么办？”赵宸瀚问道。
周世安笑道：“皇上的儿子又不止裕王一个，且太子名正言顺，投他不正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