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二千 作品

第289章 西市见闻

第289章 西市见闻

“今日可有牛肉”

“未曾,但羊肉倒是不缺,可看看羊肉。”

“我家司员想吃两口牛肉……”

时不过巳时(9点),西市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市内街道宽阔,左右近四丈,道路两旁的商铺早已开门迎客,摊贩们也在各自的摊位前忙碌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冬日特有的清冷气息。

在他们各自忙碌生活的同时,刘继隆的身影却出现在市场的入口处。

他身着红色的圆领袍,腰间系着革带,也不佩玉,就这样步伐稳健,神情从容的走进了西市中。

虽然他的衣着并不显眼,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低声惊呼:“节帅!是节帅来了!”

“节帅……”

这声音如同涟漪般迅速传开,整个市场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商铺内的掌事、小厮及摆摊贩卖小食的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探头张望。

不多时,他们便找到了刘继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刘继隆。

有人兴奋地交头接耳,有人则恭敬地站直了身子,隔着老远作揖行礼。

“我来看看市价,你们莫要蒙骗我,哈哈……”

刘继隆对这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他微笑着向四周点头致意,不忘打趣。

他的到来,仿佛给这冬日的市场注入了一股暖流,原本就热闹的西市,此刻更加喧嚣起来。

“节帅,您要看什么东西,我为您带路。”

“节帅,看看肉价吧。”

“对啊节帅,陇右的肉价太贵了。”

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想与他搭话,有的则只是远远地看着,眼中满是敬仰与好奇。

刘继隆步伐稳健,偶尔看到熟悉的人,便与他们寒暄几句,语气温和,毫无架子。

“你们都是剑南道迁入的百姓吧”

刘继隆对那些说肉价贵的百姓问话,他们也不掩饰,点头道:

“家里是给匠作坊做工的,这才有幸来了狄道安家。”

“我也是……”

“某家也是……”

刘继隆对这群百姓点头,然后与他们一同走到肉铺。

“节帅……”

肉铺的掌事献媚作揖,几个分肉的小厮也跟着作揖,十分拘束。

刘继隆见状笑道:“不要紧张嘛,就当我是来问价的。”

他目光看向铺内,长案上摆着一头被分割的猪,顶上吊着三头猪和五只羊,都是经过处理的。

显然,肉铺很自信能将它们都卖出去。

除此之外,肉铺内还通着院子,院子内有鸡鸭在叫嚷。

长案上的猪肉前被摆上木牌,上面写好了价格。

猪油多些的就贵些,内脏最便宜,每斤三十钱,其次是瘦肉,每斤三十五钱,再往后是五肉,每斤五十钱。

放在最后的,则是完整的猪板油,每斤六十钱。

羊肉的价格也各不相同,但每斤价格基本在二十五钱到五十钱打转,不如猪肉价高。

肉铺内的掌事,基本都是经过挑选的烈属,每月工价为八百钱,小厮为七百钱。

“我们的肉价确实比剑南道、山南西道的要贵。”

刘继隆倒是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件事,他回头与人山人海的百姓们说着:

“不过这主要还是各地养殖场的养殖数量太少了,相信再过几年,这个肉价就会一点点掉下来的。”

闻言,百姓们纷纷叫好,而刘继隆也与肉铺掌事交谈起来。

“这个家禽是个什么价钱不用拿出来给我看。”

刘继隆看着对方作势要去拿,连忙制止。

掌事五十多岁,显然是哪位烈属的兄长或阿耶。

面对刘继隆,他十分激动,又有些拘束:“节帅,这家禽也分几等。”

“肥母鸡每只一百五十钱,肥公鸡每只一百二十钱,瘦母鸡每只一百钱,瘦公鸡每只八十钱。”

掌事说完,刘继隆暗自点头,只道:“价格还是高,但日后会降下来的。”

诚然,陇右的肉价,确实要比临近陇右的山南西道、剑南道要高,但比关内道和京畿道就低了许多。

如今大唐还没有彻底的变乱,所以肉价总体来说还算稳定。

猪肉在大唐境内的价格并不高,买一头整猪也不过一千五百钱,每斤不过十钱。

之所以在陇右炒的那么高,主要是陇右所贩卖的猪肉,都是经过煽后的猪肉,腥臊味少,油脂多。

至于羊肉,主要分地区。

关内道及河东北部、河北北部来说,一只羊不过作价九百钱,但在京畿、山南、剑南和中原就能卖到一千五百钱。

陇右的羊肉价格,比关内道还要低,整只羊也不过八百钱。

至于家禽,陇右低于关内道、京畿道,高于剑南道和山南等道。

“今日没有贩卖牛肉,牛肉每斤作价在四十文到八十文左右。”

掌事实话实说,刘继隆也点头道:“羊肉便宜些,但百姓确实不容易。”

他回头看向百姓,挑了其中一名五六十岁的老翁询问道:“老丈,不知家中有几亩田地,几口男女,每年能卖多少斤粮食,换得多少斤钱”

“我…我…我”

“自然是您。”

老翁有些激动,确定是自己后,磕磕巴巴说道:

“节帅,我家中有一百八十亩熟地,十五亩垦荒地,家中有我与细君两人,另有四个郎君,长子参军牺牲了,另有三个女子。”

“家中去年留下口粮后,卖了七十石粮换了三万多钱。”

待老翁把家中情况说罢,四周百姓疑惑投来羡慕,亦或投来惋惜。

羡慕者,主要羡慕其家中田亩数量众多。

惋惜者,想来也是知道其家中田亩多数为抚恤田。

“三个郎君读书没有,女子嫁人了吗”

刘继隆心里叹气,不免询问起来。

“都在松州坊内读书,女子还有两年才陆续婚嫁。”

老翁回应着,刘继隆也点点头道:“今日我刚去墓园祭奠,想来也祭奠到大郎君了。”

“多谢节帅!多谢节帅!”老翁作势要跪,刘继隆却扶住他:

“大郎君保境安民而牺牲,您若是跪我,我恐怕得折寿。”

“这…这……”

老翁不知道怎么说,刘继隆却扶住他,朝他作揖行礼:“如此便行。”

老翁连忙作揖回礼,而刘继隆也看向四周那乌泱泱的人群。

“可有家中不是工匠、不是烈属者”

“有!有!”

百来人中,有七八人举起了手。

“我们是一开始就在狄道生活的,节帅!”

他们很激动,毕竟能与节帅说话,这是很大的荣耀。

“那位郎君请上前来。”

刘继隆做出请的手势,不多时便有一人挤到了前面。

他年纪二十七八,与刘继隆差不多,但身材却不过五尺二三寸,一米六五左右。

这样的身材,基本上是这个时代中,平民中的中等身材。

“节帅,我家中是狄道的,在洮州坊居住,家中有三十七亩公田,十二亩垦荒田,有阿翁、阿娘及我和弟妹五人。”

“去年留下口粮后,卖粮得了一千三百五十钱。”

“每年入冬后,为衙门制作麻布还能得个六百钱。”

男子的话,基本代表了除烈属、工匠以外,绝大部分平民的生活。

甚至男子的家庭,还是平民中中上的环境了。

饶是如此,全年除口粮外,也不过能有个两贯不到的收入。

“好大男儿,为何不去从军”

“对啊,去从军也好啊!”

刘继隆还在思考,人群中却已经有了不少人在“教导”男子了。

男子却也无奈,只能道:“我阿翁年纪大了,弟妹尚幼。”

“我若走了,阿娘肯定种不完家中田亩,只能交给别人耕种。”

“即便有了军饷,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男子这么说,那种教导声也渐渐小了下来。刘继隆这时也回过神来,思考过后说道:

“是否是年纪太大,当初未曾获得读书的资格”

“嗯!”男子连忙点头,刘继隆闻言心底叹气。

陇右的教学资格有限,尤其是七年前。

这男子七年前就已经及冠了,自然没有获得读书的资格。

区区两贯钱的收入,基本上只够买柴布油盐酱醋茶等物,吃肉都是念想中的事情。

“你今日来西市作甚”

刘继隆询问起男子,男子说道:“我来帮隔壁的王翁卖菜,每日可得五钱,午后王翁将菜卖完,我便去城外开荒。”

听后,刘继隆思量片刻,接着说道:

“我虽是节帅,却不能以权谋私,然你家中情况特殊,我便教你一招生财之道。”

“多谢节帅!”

话音落下,男子连忙作揖行礼,而刘继隆也看向肉铺掌事:“取纸笔来。”

“是!”掌事连忙取来纸笔,刘继隆见状思考片刻,随后挥手写下内容。

待墨迹变干,刘继隆将纸张取下,递给男子说道:

“这是一种小食,你回家让你那读了书的二郎为你解惑,尝试看看,应该能解开局面。”

陇右不是没有小食,但基本都是这个时代的小食。

刘继隆所写的小食叫做“驴打滚”,是明代才出现的小食,主要以糯米粉和黄豆粉制作而成。

“多谢节帅!多谢节帅!”

男子知道刘继隆不喜欢看百姓下跪,因此连忙三次作揖。

刘继隆看后笑道:“三次便足够了,若是继续,旁人莫不是以为我与你在成亲呢。”

“哈哈哈哈……”

四周百姓哄然大笑,男子也憋红了脸。

百姓们倒是没有料到,自家节帅还有这么爱说笑的一面。

“好了好了,我去其他商铺和摊位看看。”

刘继隆笑着开口,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接下来,他去看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及布匹等物,又询问了蔬菜和水果价格。

哪怕此时不应季,但百姓们最能记住这些东西的价格。

这么一趟走下来,刘继隆把大部分物价都了解了清楚。

冬季的干菜价格在每斤十钱到二十钱左右,春秋两季的蔬菜价格则是在每斤三钱到五钱左右。

青菜、韭菜、芹菜和白菜是百姓们最常吃的蔬菜,余下就是一些野菜。

期间遇到陇右境内其它州的官商,队伍中有不少小厮。

通过他们,刘继隆倒是了解到不少其他州的情况。

临州基本不接受外来移民,因此这几年的移民浪潮并未席卷临州。

但是其他州在迁入移民后,物价不可不免上涨,只有粮价格外稳定。

在其他州,一户五口人顶多只有二十几亩熟地,基本只够自己和家人口粮。

想要增加财富,唯有开荒和务工这两条路。

大部分人选择的是参与开荒,起码开荒期间,衙门能保障他们的口粮。

少量人选择务工,基本也就是帮衙门去干活,因为陇右没有徭役,所以干活是需要给钱的。

曾经民夫的工钱是每月七斗粮,如今换成钱后,工钱通通日结,每日十二文。

不过随着各州县的设施完善,所以务工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现在机会最多的州是凉州,毕竟凉州经历战火,百废待举。

尽管张淮深将凉州经营不错,但他们那套办法,基本都还是同时代的办法。

陇右的许多设施,则是明清时期才会出现的设施和手段,所以需要的民夫还很多。

仔细询问过后,刘继隆大概了解了如今百姓生活的困境。

耕地不足,工作机会太少是两个最大的问题。

至于被压榨和欺负这种事情,至少都察院抓的还算严,刘继隆并未听到市场内百姓检举。

偶尔有人检举,也都是检举各坊市直白偏心如何如何。

不过细细听下来,大多都是检举人自己过于执拗,觉得直白不帮自己而帮别人,便是以权谋私。

检举人自己倒是不曾曾想,被帮助之人的家庭情况与自己的情况如何。

对此,刘继隆也只是笑着点头,答应会处置,但事后都没有追究。

整个西市因他的到来而更加生机勃勃,仿佛连冬日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如此待了两个时辰后,刘继隆这才在亲兵们的护卫下走出东市。

“节帅!”

张昶与曹茂两人连忙从马棚处走来,目光看向那乌泱泱的人群。

“走吧。”

刘继隆轻笑上前,张昶连忙从马棚中将军马牵出来。

待众人翻身上马,不多时他们便返回了都护府。

曹茂与张昶忙碌政务去了,而刘继隆则是回到了内院。

“阿耶!”

刚刚走入内堂,刘必烈就摇摇晃晃朝他走了过来。

虽然才两岁三个月,但他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你这厮,不在阿娘哪里待着,跑出来作甚”

将他抱在怀里,刘继隆晃了晃他,而堂内的封徽也走了出来。

“郎君晃慢些,虎头还小。”

她眉眼间尽是担心,刘继隆却笑着将刘必烈抱还给她。

接过刘必烈后,封徽便对身后的张嫂交代道:“张嫂,将桌上的书信取来。”

“怎么,朝廷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继隆好奇询问,封徽微微颔首:“郎君稍后看看便知晓了。”

不多时,张嫂将书信取来,书信共有两封,一封来自长安,一封来自成都。

刘继隆打开阅览,很快便弄清了所有事情。

第一封书信是封敖写来的,内容主要就是他向至尊请表致仕,至尊三次而不许。

第四次后,至尊倒是同意了,但与他商量调封邦彦入朝担任礼部侍郎。

封敖思绪再三,还是同意了至尊的建议,准备调封邦彦入朝担任礼部侍郎。

至于他则是准备带部分封氏族人前往陇右,去兰州五泉县居住。

看来封敖是知道自己不想让封氏子弟居住临州,所以才提出的去兰州五泉县居住。

毕竟此前进入陇右的三百多封氏族人都被刘继隆安置在兰州五泉县,封敖也不傻,知道刘继隆的态度。

在封敖的书信后,第二封书信是杨知温写来的。

杨知温主要写了南边的战事,以及南诏的实力和祐世隆的态度。

在他看来,大唐与南诏的战争将持续很久,因为现在的南诏国力,足够他们与大唐打持久战。

杨知温建议刘继隆加快迁徙人口的速度,因此夏侯孜已经败退到了邛部县,而且邛部县也守不了多久。

只要邛部县丢失,唐军退至清溪关,那朝中一定会派人更换夏侯孜。

届时不管派谁来西川,都不会有夏侯孜这般漠视,陇右再想迁徙人口就困难了。

对此,刘继隆将书信合上,将书信焚毁后看向封徽。

“你给阿翁回信,就说我请阿翁及其三服子弟来狄道居住,但出了三服的,还是去兰州居住吧。”

“另外,三服子弟若是能通过陇右的吏考,也可从直白开始做起。”

“好。”封徽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下,接着说道:

“杨德之的信,您不打算回信吗”

“……”刘继隆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

“也回一封信吧,告诉德之,若是朝中为官不可,不妨来陇右。”

“就这句”封徽没想到自家郎君只回这么短的内容,而刘继隆思考过后,却还是点头道:“回这些就足够了。”

“好!”封徽应下,刘继隆也接着吩咐道:

“过些日子,我会召集各州县官员来狄道,若是他们携带家眷前来,你可以为我安抚安抚他们的家眷。”

“是……”

“阿耶,饿啦……”

刘必烈突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刘继隆与封徽对视笑了笑,接着便看向张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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