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上所写的,和所有人知道的真相并没有任何出入。
先皇恨如今皇帝的原因,是真的觉得对方是个灾星。
虽然这个结论没有任何事实能够佐证,但是先皇会脑补,每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哪怕八竿子打不着,他也能扯到皇上身上。
这简直是执着到让人觉得魔怔的程度。
郑珣倏而轻笑:“我可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什么‘忤逆’,跟我可没关系啊。”
老太师:这话连三岁小孩儿都骗不过去。
不过他看重的,本来也不是这一点。
“公主,您无所不知,一定猜得出我的想法。”
“你想把先皇手里的势力给我,但是……为什么呢?”
先皇之所以把一切都交给老太师,就是因为他守得住秘密,而且也有点愚忠。
虽然他无法保证自己死去之后,嘱托的人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但他总要有所选择。
老太师已经是他觉得最值得托付的那一个。
老太师侧头,旁边的树恣意地伸出枝干,万物年轻,但他已经老了。
“先皇没什么能力,皇室代代相传的力量,到他手上只有败落再败落,与其让这些势力随着先皇和我的死去而消散,不如发挥出它的作用,先皇只信我,我也只信公主。”
郑珣别开眼。
她早就知道老太师手里有东西,按她的性子,这种好东西,反正老太师用不上,她替皇室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但就如老太师所说,哪怕是金玉从先皇手里过了一遭,都会变成木石。
所谓皇室的势力,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所以郑珣才说先皇才是真正的灾星。
这样的势力,接手过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掰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知道不能一直依靠系统,因此,很早以前她就在物色合适的人手。
可惜,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她需要的人,首先一点就是跟她几乎没什么明面上的联系。
看来看去,也就宋志凌一个人合适。
郑珣身边知道她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把她送去褐国,等她长开又换了个性别,以后不管是留在哪里,都很难让人联想到郑珣身上。
都怪系统崩得太快,所以她不得不来见老太师。
系统是龙脉的分身,她原想着大雍在、龙脉在、系统就在,至少大雍的命运改变前,系统不会消失。
确实没有,但是它却会瞒她。
她抬眼,让太师清清楚楚看见她眼中的动容。
老太师欣慰一笑,取下腰间的玉貔貅:“敲开外壳,信物就在里面,你睡之前把它挂在床头,七日内会有人来找你。”
郑珣接过,嘀咕了一句玄乎。
“老太师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您可还想听?”
“猜到一些,”老太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白发白胡子的老大人躺在夏日里,浑身爬满了老年斑和皱纹,“说吧。”
“韦阳,其实是管家的侄子。”
都是老狐狸,不用郑珣解释,老太师也能猜到管家的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韦阳继承了太师府,那以后,他们家就彻底改换门庭、一飞冲天。
“无事,我下去的时候会带着他。”
“太师,您亲缘单薄其实是先皇下的手。”
先皇的逻辑也很好理解,人一旦有了后代或是亲情的牵绊,更容易生出私心。
先皇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托给老太师,自然会担忧。
姿态安逸的老太师顿时僵成了一根木头。
郑珣盯着他,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气,直接驾鹤西去。
但老太师只是调侃了一句:“公主啊,有的时候,这样的大消息,还是铺垫铺垫的好。”
郑珣:……
她能说什么?
难道她要解释自己怕他时间不够?
这话说出来,老太师哪怕是将死之躯,也得跳起来给她一脚。
“下次一定。”
老太师含笑:“可惜,我是听不到了。”
郑珣的精神力一直在感知他的情绪。
他此时的情绪像是拧在一起的线团。
他远没有表面平静,亦或者是复杂到极致反而化为空白。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说话,须臾之后,他又再次开口:“屋子里总是一股药味,闷得很,哪怕开着门窗也散不去,我不喜欢。”
“但是下头的人怕出错,所以不停地劝,听得人心烦,我只好妥协。”
“我如今枯如朽木,平时压着他们,这个时候反而开始害怕得罪他们,因为,我怕他们会报复。”
郑珣否认:“他们不敢。”
皇帝重情重义,知道太师无儿无女,所以特意从宫中拨了几个侍卫和宫女太监。
这些人都是读过书的,学识不算太高,即使老太师说些文绉绉的话他们也能听懂。
只不过他从未把那些人当成过人,自然不会和他们谈心。
太师失笑:“也是,我是大雍的命官,有皇上在,他们不敢……”
他像是忽然丧失了说话的兴致,也可能是有了一点预感,所以,他忽然催促郑珣离开。
“公主快走吧,我撑不了多久。”
见郑珣没动,他又道:“多谢公主解惑,若是公主再留在这里,微臣一死,公主可就说不清了。”
若是以后有敌人污蔑公主,硬说是公主杀了他,那公主岂不是百口莫辩。
郑珣依旧没有动,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因为她没什么力气,走不动。
太师身下的躺椅轻轻摇了摇,眼睛慢慢阖上。
回光返照是个好东西,让人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病痛全消,至少没那么痛苦。
可能从病中开始,生命就在酝酿着璀璨,等待在这一刻绽放。
郑珣朝远处的人招了招手。
“安排后事吧。”
她忙着回去处理正事,确定管家确实已经被老太师安排的人杀死,她便准备离开。
不过魏雁行被留在太师府督办老太师的丧仪。
“公主!这段时日无法陪着公主,公主千万莫要忘记属下啊!”
他站在太师府门外,挥着一张手绢,泫然欲泣。
吕梦颖面无表情地把他一脚踹进门里:“别丢人现眼。”
郑珣失笑,正准备上马车,但这时,一个侍卫捧着一个木盒跑过来。
“公主!这是太师留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