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臧海话落,林子里依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动静,时间仿佛在此处停滞了。
汪岑心惊,眼睛透过枪柄上的望远镜扫视周围,期望寻找到敌人的踪迹。
首领是不会出错的,难道真的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就格外清晰。
就在有汪家人即将沉不住气,试探询问的前一秒,从面前的林子里传来了杂乱的低语。
“西王母……”
“陛下……”
“要事请教……”
全都是一个声音,并且没有语调变化,就好似单纯的鹦鹉学舌一般不断复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钻出来,把一队人马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在乱糟糟的讲话声之下,还有另一种不寻常的动静也赤裸裸的浮现出来。
那是一种物体在夹杂着杂草落叶的泥泞里面拖行的声音,阴湿黏腻。
蛇母本来已经压制下食人的欲望,谁知汪臧海的声音却通过一条条小蛇,传达在了它的脑海中。
蛇母在混乱零碎的语言中敏锐的捕捉到了西王母三个字。
下一瞬,陨玉中的女王睁开眼,意识降临蛇躯。
是谁在唤吾……
蛇母拖着庞大的身躯,径直朝着雨林边缘爬去。
在汪家人的视线里,一条条毒蛇不断的从四周的枯枝败叶中冒出头,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这一群人匍匐逼近。
可怕的是,这群蛇的嘴巴竟然能学人说话!
首领没有开口,所以纵使冷汗已经流下来,他们还是稳稳的托着枪一动不动。
汪芜眯起眼,快速的瞟了一眼最前方的两人。
他单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放着的炸弹,在心里盘算保险箱里的十几管血清够不够这些蛇嚯嚯。
突然,逼近的蛇潮冷不丁的退了回去,规矩的盘在周围,无数双绿豆眼冷森森的打量着这一群擅闯者。
双方无声的对峙。
蛇母在树林里横冲直撞,速度快出残影,没用一炷香的功夫就爬完了人类需要走两天的路程。
一路冲断了数不清的千年古树,众人脚底的震感越来越清晰,远远的就传来了一股土腥味。
看来,前面来了个大家伙。
汪岑深吸一口气,枪口瞄准了正前方的树林。
瞄准镜里,那一层参天的树木就像纸糊的一样被瞬间破开,一条几十米高的巨蟒从里面冲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冰冷的蛇瞳就锁定了他的方向。
冰冷的杀意袭来。
汪晨呼吸一窒,这种被野兽盯上无法逃脱的感觉让他汗毛乍起,后背骤然生出一身冷汗。
还没反应过来,巨蟒已经到了眼前。
蛇母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类,视线冰冷的一一扫过,在感受到唯一坐着的男人身上传来的熟悉感觉时,大脑有一瞬间的错乱。
陨玉中的西王母忽的站起身,喘息几口。
她意识控制着蛇母缓缓低头怼在男人身前,竖起的蛇眼不住的上下打量他,强烈的压迫感令人心底发颤。
腥臭的蛇涎滴落在地上,看起来好像是在考虑最佳的食用方案。
其余人的心都紧紧提起,就连汪柒都握住袖中的匕首做出防御姿态,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首领就被吞了。
但汪臧海却依旧淡定自若的坐在轮椅上,任凭眼前的恐怖巨蛇上下打量。
西王母确定了这就是熟悉的气息,顿时呼吸紊乱起来,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怎么会、怎么会?
汪芜看着这条巨蟒的反应,心头浮现出几分疑惑。
蛇母开口,张开狰狞的蛇嘴竟然口吐人声:“你的心……从何而来?”
汪臧海缓缓掀下头上的黑袍,露出里面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他看着面前的巨蟒毫不胆怯,声音虽低但语气坦然:“当然是天人所赐。”
天人所赐……天人所赐……
这几个词在西王母的脑海当中回荡,犹如巨锤一般激的她头晕目眩、愤恨难抑。
“你该死!”
巨蟒咆哮道,巨大的冲击使得下面的人都倒飞出去,汪臧海的轮椅也被刮的往后退了好几米。
似是打击太大,陨玉里的西王母双目通红几乎滴出一行血泪,外面被她意识控制的蛇母也痛苦烦躁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巨大的蛇身拦腰打断了不少树木,周围几乎被毁坏殆尽。
汪家人飞出去撞在地上后还要躲避甩飞过来的树枝岩石,一时间好不狼狈。
汪臧海没料到蛇母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他眉头微蹙。
估计是自己筹谋觊觎多年的宝贝,一朝被后来者握在手心的不甘吧。
在蛇母发狂之前手上微微用力,得到暗示的汪柒立刻做出了反应。
一块岩石拔地而起将两人完全挡在后面。
后面的汪芜目瞪口呆。
这是演都不演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首领能让他们这群人看到这种隐秘,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留在这,要么提拔成心腹。
汪芜能想到的东西汪岑也想到了。
不过他一向忠于首领,这下更加认为这是首领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几个躲闪就快速挡在了汪臧海的身侧,拦住那些漏网的断枝碎石。
汪芜见他的动作,毫不犹豫的跟着挡在了另一边。
风暴过后,方圆百米内一片狼藉。
汪臧海带来的那些人伤的伤晕的晕,基本上全都丧失行动能力了。
西王母操纵着蛇母的身体狠狠发泄一通后,意味不明的盯了汪臧海一会,然后又不屑的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汪柒,一眼便看出了他身上的的不寻常。
“你既来送死,本座就成全你。”
蛇母盘旋着,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扬起。
它看了两眼周围的环境,尾巴一卷,直接拖着王臧海的轮椅就离开了。
汪柒在蛇尾扫来的瞬间就反应迅速的跳了上去,牢牢的抱住一截蛇尾不松手。
蛇母掳走人后,几个呼吸间就行进了百米。
“追!”
汪岑看了一眼身后昏厥的汪家人,闭了闭眼,此刻不容他多想。
为汪家牺牲是他们的职责。
和汪芜对视一眼,两人全速追赶蛇母的背影。
嘶嘶嘶……
在二人离开的瞬间,身后的蛇群立刻活动起来,缠上地上散落的食物开始享用。
蛇母在林间横冲直撞,一点也不避讳周围密集的树木。
还好汪柒就坐在蛇尾上,这才护着汪臧海毫发无损的被带进地宫。
穿过复杂环绕的通道,汪臧海被丢在一个空旷破旧的宫殿内。
西王母收回附着在蛇母身上的意志,面色阴沉的把玩着手中的刻刀。
她的心情很糟。
这些年囚在空荡寂寥的陨玉里,无数个幽暗不见光明的日夜,之所以没疯,靠的就是心中最深刻的念想。
陨玉里的墙面上,尽是她一刀一划雕刻出的往昔回忆。
上面的人或笑或闹,或玩乐或休息,全都是一张明媚可爱的人脸。
尸蟞丹,是她所能寻求到的极限,为了心中不可能实现的野望,她毫不犹豫的吞下。
只求一个永远的未来。
纵使,小殿下可能不会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但是,世人都说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
千年过去,小殿下的火应该发的差不多了吧。
她嘴角无声勾起,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刻,唇畔竟带着些母性的柔情。
蛇母离开后,汪柒立马将汪臧海扶了起来。
汪臧海坐在轮椅上沉思。
现在的情况和他设想的有些出入,没想到西王母竟然如此疯狂,竟连长生都不能打动对方吗?
“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四周没人,汪柒叫出了那个隐秘的称呼。
汪臧海看了他一眼,操控轮椅围着房间转悠,观察墙壁上大幅已经暗淡了的雕刻。
“等。”
汪柒闻言,默默闭上嘴不说话了。
父亲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雨林里,两个泥人一刻不停的赶路。
蛇母离开的路线很明显,就是他们双方之间的速度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汪岑看着前面空无一物的路段咬了咬牙。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他们赶到地方,首领估计骨头都被消化干净了。
他忽的停下脚步,引得旁边的汪芜投来疑惑的视线。
汪岑心念转动,下一秒,一条不输蛇母体型风巨大森蚺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汪芜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直,悄悄调整枪口对向汪岑,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料汪岑却走了过去,试探性的摸上森蚺,见对方没有抗拒,动作生疏的爬了上去。
汪岑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确保不会轻易掉下来,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他冲着一脸震惊的汪芜招了招手。
“过来,我们坐这个去追首领。”
汪芜怔愣片刻后就快速调整好心态。
他看了汪岑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朝着森蚺走过去。
一路上汪芜都很沉默,没有开口问一句话。
他摸了摸森蚺下腹部的鳞片,滑滑的,随意往手心瞥了一眼,很干净,没有沾上一点泥水。
他眉头微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这条森蚺仿佛没有领地意识,直接顺着蛇母走过的痕迹,将两人带到了地宫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