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见第78章,第80章,第84章)
那凤镯上的赤珠,盈润丹红,昔年进供上来的官员曾说,这是东海海神为向心爱之人证明情意,剜心取血染就而成的。
彼时还为太子的李泽修,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一个显示宝物至尊至贵的噱头。
可如今,他凝视着那颗永不褪色的赤珠,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也被一把利刃剖开,裸露着的口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滴着鲜血。
李泽修攥紧那只凤镯,镯口处机关的尖锐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天已昏暗,思芳殿内,烛火摇曳,映出他孤寂的背影,仿佛一座被遗弃的孤城。
他苦笑一声,叹息道:
“为证情爱,当先取心头之血,传言果然非虚……只不过,朕纵然是取尽心头血,怕是也换不回你一丝留恋……”
李泽修喃喃自语的模样,已近乎疯魔之态。
张宽见他不对劲,连忙上前扶着他坐下,又想要为李泽修包扎手心,李泽修却死活也不肯松开那凤镯。
张宽无奈,心疼道:
“陛下…陛下,您千万要珍重自身啊。”
李泽修却恍若未闻,他眼神发直,缓缓看向箱笼里的那两件寝衣,松开了凤镯,取出那两件寝衣,捧在手上,冷笑道:
“人都走了,还给朕留这衣衫作甚!”
说罢,便想要动手去撕裂那衣衫,可刚有动作,视线却突然落到了那寝衣领口处的绣纹上。
李泽修闭上眼眸,脑海里充斥着李浔芜低着脑袋,坐在床榻上一针一线绣花的模样。
他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捧着那寝衣,把头慢慢埋了进去,肩膀轻微地发颤。
张宽见状,连忙朝众人挥了挥手,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两个半时辰后,子夜时分,李泽修站在思芳殿的窗前,看着窗外无情的月亮,他手掌心的血迹已经自己干涸,可那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张宽!”
张宽一直值守在外,闻声后,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跪到李泽修的面前,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陛下……”
“传朕旨意,殿前司即刻出动,封锁京城九门,暗中搜查皇后下落。”
李泽修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记住,是暗中搜查,不得惊扰百姓,更不得伤及皇后分毫。若她掉一根头发,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张宽连连叩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他几乎是爬着退出殿外,转身便飞奔而去,生怕慢了一步惹来杀身之祸。
殿前司的密探如同夜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搜查驻店客栈、茶馆酒肆、百姓民宅,甚至连城郊的破庙都不放过,却始终找不到李浔芜的踪迹。
几日后,李泽修坐在霜华殿中,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已经被自己攥的变形的凤镯,脑海中不断浮现李浔芜的模样——她低头浅笑时的温柔,她倚窗读书时的专注,叫自己皇兄时的甜糯,还有她在他怀中安睡时的宁静。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李泽修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念头,不敢去想李浔芜出宫后会吃的苦头,他站起身,走到霜华殿的内殿。
里面的陈设依旧,还保留着帝后大婚时的样子。
李泽修脱去鞋履,躺在床榻上,把头埋在李浔芜枕过的枕头上,回忆着他们二人大婚之夜痴缠的模样。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坐在镜台前,铜镜里映出他憔悴的面容。李泽修捏着那缕红丝缠绕的结发,低声呢喃道:
“芜儿,你真是好狠的心,你到底在哪里……”
声音被窗外的夜风吹散,无人应答。
李泽修又拿起那封诀别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上面几乎能够背诵下来的字字句句,低声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疯狂:
“先诱骗朕大婚,再借机下药,再同太后里应外合,芜儿,你真是好智谋,好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朕?朕就算翻遍这天下,也要将你找回来!”
翌日清晨,殿前司的密探商灼带回一条线索——有人在城西的乱葬岗见过一名女子,形貌年龄,与皇后极为相似。
李泽修闻言,猛地站起身,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
他闭着眼晃了晃身子,扶着桌案,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朕备马!朕要亲自去一趟。”
张宽吓得连忙劝阻:“陛下,乱葬岗阴气太重,您万金之躯,怎能涉险……”
话未说完,便被李泽修冰冷的眼神吓得噤声。
商灼抬头看了一眼李泽修癫狂的模样,对着张宽摆了摆手。
李泽修罢了朝,换上便装,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金吾卫,一道出了皇城。
天气阴沉,微微下起细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一片湿润的泥土,李泽修依旧面无表情地策马扬鞭。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城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的枯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向人招手。
李泽修站在荒冢之间,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忽然在一座最新的坟前停下。
他看了一眼那个空白的墓碑,蹲下身子,摸了摸上面松软的新土。
而后,二话不说,开始刨人家的坟。
商灼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不上前劝阻。
此时,一个手撑油纸伞,身着青衫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站在李泽修的身上,淡淡地看着那个正疯癫的男子。
李泽修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手刨泥土的动作依旧不停,开口咒骂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朕挖!”
除商灼外,其余几个金吾卫连忙上前,趴在地上一起挖了起来。
此时,那个青衫男子开口道:
“别挖了,里面根本没有人。”
李泽修听见此话,动作一滞,他缓缓抬头,面上湿润一片,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盯着那座空白的墓碑,抖着沾满泥土的双手,颤抖道: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证明没有人……”
那男子继续道:
“因为这坟茔,是我亲自立上的。”
李泽修听罢,转过头,正对上了陆卿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