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贤人 作品

第78章 母亲的过往

在东距艾欧泽亚六千余星里的大陆尽头,是被称作奥萨德大陆的广阔地域,海德林最长、流域面积最广的河流无二江从北至南纵穿大陆而过。

这里拥有现存历史最悠久的文明古国“延夏”,有雨林密布的猫魅族故乡“纳夏”,有武士之乡“日出之国”。可以说是一片物华天宝、钟灵毓秀的文明宝地。

在延夏以北,有一片被冠以太阳神之名的巨大草原。无二江上游、自北向南的卡勒河就像母亲的乳汁一般,滋养着这片被居住在长生天的太阳神阿吉木与月神娜玛赐福的土地。

信奉太阳神和月神的敖龙族们自称暮晖之民,以部族为单位,星罗棋布地居住在大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其中有一个部族,名为浩特革部。浩特革,在暮晖语中是“驯鹰人”的意思,这个部族的人也人如其名,以擅长驯养胡鹰闻名。

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每个族人都是驯养胡鹰的高手。他们使用一种奇怪的角笛作为驯服胡鹰的工具。

虽然除此之外,浩特革人还制作了其他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但胡鹰角笛对草原人来说才是最实用的东西。

因为这个缘故,不管是哪个部族,都需要将浩特革人奉为上宾,以交易珍贵而实用的胡鹰角笛。

在草原上,胡鹰可以作为坐骑,也可以作为信使,还能作为最真心的朋友。因此,浩特革部地位超然。

在距今约三十七年前,浩特革部族长库甘特·浩特革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公主。

库甘特族长给公主们取名为阿答嘉和阿拉嘉,在暮晖语中意为明珠和真珠。

草原上的牧歌轻轻唱响着,随着时间流逝,公主们慢慢长大,成为了草原上最娇艳的一对双生姐妹花。

姐姐阿答嘉的眼睛明眸善睐,宛如明珠般光华流转。妹妹阿拉嘉的腰肢盈盈一握,如同卡勒河畔的娇花一般随风扶摇。

无数部族的好男儿们踏破了浩特革部的门槛,挤裂了浩特革部的大帐,争相向浩特革的族长提亲,更多的人,甚至不远万里而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公主们那举世无双的容颜。

“我愿为阿答嘉奉上所有的牛羊!”安鲁拉部的青年说。

“我愿为阿拉嘉献上我的生命! ";玛尔其儿部的青年说。

“我愿为公主们摘下那高悬天上的太阳!”查干部的青年这样说,却被信奉太阳神的浩特革人乱棍打了出去。

求亲依然在继续,却没有人能打动娇艳的姐妹花那铁石一般的心肠。

“我以太阳神的名义起誓,谁能第一个突破巴儿达木霸道,我就把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闹剧即将失控的时候,浩特革部族长,姐妹花的父亲库甘特一锤定音。

巴儿达木霸道是暮晖之民的古代英雄“巴儿达木”接受试炼的地方,由于自大英雄之后无人能通过,此地已经封闭了上百年。族长提出这个要求,简直就是在难为人。

然而对美人的追求可以盖过一切。一时间,沉寂上百年的巴儿达木霸道人声鼎沸,简直比那南边的重逢集市还要热闹。

无数好汉子摩拳擦掌,意欲一举通过从未有人通过的试炼,在成为响彻草原的大英雄的同时,抱得美人归,享尽齐人之福。

但自勇者巴儿达木之后百年无人能过的试炼行路岂是那么容易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草原从青翠变得枯黄,牛羊贴上了过冬的肥膘。

冬天就要来了,再美丽的容颜也阻止不了人们回家过冬的愿望。霸道前的人潮越来越少,人们的神情越来越灰暗。

看来今年,两位公主必将再次度过待字闺中的一年。

就在这时,英雄出现了。

“朵塔儿部的纱都!维亚吉尔部的先祖都不会比你更贪婪!”

“奥罗尼部的兀儿台!朵洛族的野狗也不会比你更狡猾!”

两个精壮的小伙子,在精诚的合作下,同时通过了巴儿达木霸道。但他们却为争夺夫婿之位反目成仇。

“我们各退一步,各取一人如何?”

“不行,我全都要!”

“你太贪婪!";

“你太卑劣!”

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个年轻人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互相撕扯殴打,一路来到了浩特革衣楼。

";族长,我兀儿台通过了霸道!”

“族长,我纱都通过了霸道!”

两人对视一眼,扭打得更狠了。

族长也犯了难,两个人同时过关,史上从未有过,这可如何是好?

朵塔儿的族长来了。作为全草原实力最强横的部族,他放下了狠话:

“明年草原的第一朵格桑花盛开之前,姐妹花必须进入朵塔儿水洲!

“否则朵塔儿部将给予整个草原制裁!”

无人敢忤逆战斗风格极度残暴的的朵塔儿部,无人敢试缨其锋。哪怕是超然物外的浩特革,也面临着灭族的危机。

姐妹俩珠泪琏琏,盈盈跪在父亲身前:“我等本就是随风飘荡的芨芨草,蒙父亲养育才有今日。此时此刻,正是我姐妹报恩的时候了。”

库甘特族长的泪水打湿了胡须,他声音低沉:“即便离了我族,也切勿忘记浩特革的养育之恩,我把这一对胡鹰角笛送给你们,如遇到不公事,就吹响它吧。”

迎亲的马车浩浩荡荡,送亲的人们兴高采烈,胡鹰高亢的鸣叫响彻苍天。

车厢里,姐妹穿着无比华丽的嫁衣,肌肤如奶油般洁白,手指如葱段般细腻,秀发如瀑布般顺滑。两人并排而坐,宛如世间最美的两颗珍珠。

“我们自出生以来,从未分离,共享一切,如今,我们当侍奉同一个男人。”

纱都策马立于水洲之前,身着明亮的铠甲,手持无双的长枪,宛若战神降世。

来了,我的美人们。

享受吧!我的美人们。

骤然,远方传来惊雷般的轰鸣,就像天空塌了一道口子,无数的恶鬼正汹涌而出。

“敌袭!是奥罗尼部!”

兀儿台不堪受辱,奥罗尼不甘人下,同一族人一拍即合,草原上持久而脆弱的和平被打破了!

瞿瞿乎战马嘶叫,铮铮乎金铁交鸣,毫无防备的朵塔儿部,近乎无敌的朵塔儿部,骤然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旌旗纷纷翻折,营帐火光冲天,姐妹俩吓得花容失色,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姐姐,我们吹笛吧! ";阿拉嘉建议道。

“好的,我的妹妹!”阿答嘉取出了角笛。

两人共同吹响,云层中传来高亢的鹰鸣。两只胡鹰俯冲而下,低头顺从地趴卧在姐妹眼前。姐妹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跨上胡鹰,毫不回头地向西飞去。

她们看到了,看到战火从草原的每一个角落熊熊燃起。

她们看到了,看到牲畜们在反常寒冷的冬日纷纷倒毙。

她们看到了,看到朵塔儿部的人背信弃义,铁蹄踏碎了浩特革部的衣楼。库甘特族长宽厚的胸膛被狰狞的朵塔儿战士刺穿,无数的族人被杀死,被奴役。

浩特革部覆灭了。

同时覆灭的还有无数随风摇摆的小部族。

姐妹招亲也许只是一个引子 ,奥罗尼部和朵塔儿部的战争,是注定要发生的。这是太阳神的意志。

而这场战争,最终扩大到了整个草原,将草原五十七部无一逃脱地卷入其中,演变成了席卷太阳神草原最可怕的灾难——兵灾。

一点寒光闪过, 纱都从脖颈到肋下,被兀儿台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

“怎么可能……你…….";纱都艰难地吞吐着字符,抓着兀儿台的手逐渐变得无力。

“草原人的尊严不可亵渎,你们朵塔儿部,今日之后就不再有了!”兀儿台傲然道,但他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后冲出了无数朵塔儿的武士。

回不去了。

姐妹俩终于明白,那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再也回不去了。她们骑着胡鹰,跨过终末焦土,跨过伊尔萨巴德,跨过拉札罕,最终降落在了艾欧泽亚。

“后来……我们两人在飞到银泪湖上空时……被后来称作银泪湖空战的战斗分开……我迫降到了库尔札斯……

“你的母亲那时……应该是去了格里达尼亚……”阿拉嘉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有想到……那次与姐姐分别……竟然就是天人永隔……”

米黛回忆道:“我们也是在那时离开草原的。浩特革部覆灭,整个草原陷入战火,那时在部族内担任俺达兀禄骨(首席机工士,作者注)的达扬果断带着几个亲近的人离开了草原。那时,我还是个小女孩呢。”

“我流浪的时候……被伊修加德的异端审问官抓住……他说我是邪龙眷属……我说我不是……他就让我吞下烧红的炭……又把我扔下落魔崖……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拉嘉艰难地站起身,把早已痛哭失声的萨图雅揽进怀中,语气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不过……姐姐居然有了子嗣……我真的好开心啊……我因为被迫害……已经无法生育了……孩子……你就是我们浩特革部……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