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这一整个上午归咎起来就俩字——烦躁。

先是一团的战士们组团来叫‘嫂子’,这会儿又一个接着一个来道歉,林菀宁现在看见一团的战士踏进卫生所的门,恨不能把他们打出去。

“咚咚咚。”

在送走了第七波前来道歉的战士后,医务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林菀宁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一股怒火。

“吱嘎”一声,医务室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林医生……”

没等对方说完话,林菀宁怒声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嗯?!”

来人愣了一下,十分疑惑地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睁开了眼睛,看见走进医务室的人竟是二团团长胡国梁,她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胡团长,我还以为是……”

胡国梁也陪着笑脸:“听说林医生今天上午挺忙的呀,也不知道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他打趣儿的话让林菀宁更显尴尬:“让胡团长见笑了。”

林菀宁朝办公桌对面的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胡团长请坐,你是哪里不舒服?”

胡国梁坐了下来:“不是我,是我爱人。”

林菀宁微微一怔:“您爱人病了,怎么是您……”

胡国梁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解释道:“林医生刚到守备区,还不了解我家的情况,我爱人是我们连的女兵,几年前因公受伤,现在只能在家卧床,她没有办法出门。”

对于这点林菀宁确实不知情。

前世,林菀宁并没有到卫生所参加工作,一团和二团的家属院又不在一块儿,她和胡国梁并没有什么交集。

了解了缘由,林菀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情况。”

胡国梁倒也不介意,十分坦然的说:“没关系,我先和你说一下我爱人的具体情况。”

从胡国梁的口中,林菀宁了解到了他爱人徐梅的身体情况和受伤的原因。

徐梅守备区二团唯一的一名女营长,四年前在围剿敌特时,不慎发生了意外,被敌特一枪打中了腰部,虽然送医及时救回了一条命,但也因此落下了残疾,终身只能瘫痪在炕上。

驻守边疆的解放军战士已是十分不易,更不要说一名女战士。

徐梅同志不是通讯连,不是文工团,她做到营长全凭自己过人的本事。

这样的女同志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华国的边疆,是万千华国儿女敬仰的英雄。

林菀宁同样十分敬佩这样的巾帼英雄:“胡团长,徐同志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我现在跟您过去看看。”

胡国梁十分感激地颔了颔首:“有劳林医生了。”

林菀宁真诚地说:“应该的。”

二团家属院距离一团家属院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红砖砌出的围墙上写着革命标语——在岗一分钟,奉献六十秒,把驻地为故乡,视人民为父母,认清形势,保持警惕,不辱使命!

守备区的每一名解放军同志,恪尽职守,将这句标语牢记于心,宁可前进一步死,也决不回退一步生!

林菀宁看着苍劲有力的标语,不免心中激昂:“这字……”

胡国梁见她看着标语出了神:“林医生,有什么问题么?”

林菀宁回过神:“没有问题。我就是觉得这字得好,遒劲有力,有一种利落的洒脱镌刻在字里行间,一勾一划,尽显风骨,很有股子别致的傲骨。”

胡国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医生谬赞了。”

林菀宁微微一怔:“这是胡团长写的?”

胡国梁打趣儿道:“怎么?不像我这种大老粗能写出来的字么?”

的确不像。

单看胡国梁的外表,任何人也不会将他和这样的字迹联系到一块儿,外表来看,胡国梁的确像个粗人,但从谈吐来看,他这个人又有一定的文化素养。

林菀宁并不了解胡国梁,只看外表的确有点先入为主了。

听胡国梁这么一说,林菀宁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胡团长,我没别的意思,希望您别介意才好。”

俩人边说,边往二团家属院里走。

这会儿赶上中午饭口,二团不少邻居正在大院的水井旁就近洗菜,淘米,瞧见了胡国梁,十分热络地打着招呼。

胡国梁也一一都有回应。

走进了靠里的胡同,胡国梁站在了一个小院子前,院门是敞开的,透过院门,四方的小院子被打扫的井井有条,一小块菜地的四周还种上了一圈扫帚梅。

一簇红,一簇黄,瞧着十分雅致。

胡国梁掀开了糖纸编成的门帘:“林医生请进。”

林菀宁走进了胡国梁家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妻子瘫痪多年的糙汉子的家,窗明几净,进门的窗台上,还摆了两盆君子兰,正屋的炕上,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同志靠坐在被褥垛上,听见了门口的声音,她抬眼朝门口看着。

徐梅剪了个齐耳短发,没有刘海,三七分的头发一半别在耳朵后面,她肤色是不健康的蜡黄,但能看得出来,原本清秀漂亮的模样。

见到了林菀宁,徐梅微微浅笑,说话的声音不大:“林医生你好,大热天的麻烦你这一趟了。”

听徐梅的话,显然她是知道自己的。

林菀宁微微一笑:“不麻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理应为咱们守备区的战士、家属看病开药,也是我疏忽了,不了解徐同志的情况,我应该早些来才对。”

徐梅莞尔,朝着胡国梁轻轻地招了招手:“国梁,给林医生倒点水。”

胡国梁应了一声,拿起了炕边上的暖水瓶,他发现里面没有水,他每天上班之前都会把家里的水烧好,放在徐梅触手可及的位置。

他微微蹙眉,抬眼看着徐梅。

徐梅笑笑:“我今天有点口渴,水都喝了,你再烧点水吧。”

胡国梁点点头,转身出了屋。

徐梅见他离开,倏地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好像再难维持脸上的微笑,虚弱无力地往身后的被褥垛上重重靠了下去。

林菀宁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徐梅。

徐梅反手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有力,气若游丝地道:“林医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