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榷盐司衙门,公堂立有两名绿袍官员,一名是都护府录事参军皇甫磐,一名是神岳城司法曹德禄,翁婿二人面色晦暗,一声不吭站在堂威牌旁边。
李桃歌走的张牙舞爪,颇有牛井几分风采,将米胖子朝翁婿二人一推,不忿道:“费了半天力气,只抓了个六品仓司,三哥,你来审案,我来逼供,不良人那一套不传之秘,我倒是学到了几手,谁若敢不说实话,正好大显身手。”
黄凤元服用完半粒上古丹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站起身来,那条瘸腿几乎和常人无异,将李桃歌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道:“皇甫磐和曹德禄招了,对于指使白郎中下毒与我,供认不讳。”
李桃歌哦了一声,朝二人望去,诧异道:“这么快就招了,背后有高人指点?”
皇甫磐和曹德禄低着头,宛若没听见。
李桃歌讥笑道:“按照大宁律,毒害钦差,好像得满门抄斩吧,这断子绝孙的祸事,只有你们翁婿二人来背,幕后主谋却逍遥法外,心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以玩笑口气说出,挡不住字字诛心。
皇甫磐冷声道:“早就听闻琅琊侯文武双全,有李相之姿,今日一见,空有锦绣皮囊,不过是膏粱子弟而已。”
李桃歌喝了口茶,笑道:“想激我来杀你?没有签字画押之前,一死了之,这案子结不了,祸不及家人,倒也是招妙棋。”
被一语洞破心事的皇甫磐脸色铁青。
李桃歌笑着说道:“你一个都护府的录事参军,负责纠察官吏,勾检职权,与盐政何干?本该陪同榷盐使严查贪墨,还有你的女婿曹司法,掌管神岳城的刑罚,与盐政八杆子打不着,翁婿俩一起加害黄大人,这又是为何?”
曹德禄是位头铁的主儿,即便面对世家门阀里的嫡子,依旧面露狞色,指着黄凤元喊道:“老子看不惯你们世家党,想杀就杀,不行吗?!尤其是这个死瘸子,一个人来东庭撒野,凭借黄家的招牌,试图把大家送入监牢处斩,作威作福惯了,不把我们当人,你们也休想做人!”
“气急败坏了。”
李桃歌好笑道:“听你的口气,东庭的贪官污吏,似乎大有人在,那你给本侯说道说道,东庭官员是怎么贪得无厌,最好指名道姓,用纸笔写下,算你立有大功,不仅免去家眷死罪,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能免去一家老小的死罪,皇甫磐难免心动,张开嘴巴,快要答应。
谁知曹德禄虽是文官,却是条生性的莽汉,扯着嗓子喊道:“死就死,本官怕你不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妻子嫁给了我,儿女生在曹家,那是他们的命数!陪着老子死,一家人阴间团聚,有啥好怕!”
“滚刀肉。”
李桃歌揉着下巴,给出一句贴切评语,“看来不对你用刑,绝不招供了,那好,本侯想知道,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刑具硬,来人,先把他指甲拔了,浸在盐缸里泡着,啥时候服软啥时候拿出来,对了,榷盐衙门里,不会没盐吧?”
曹德禄满口飞沫吼道:“李家的狗杂种!欺软怕硬的兔崽子,只会欺负地方官员,有本事去和太子硬碰硬!”
一声杂种,使得李桃歌眯起桃花眸子,缓缓起身,来到曹德禄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慢条斯理道:“你刚才说……太子?”
曹德禄大惊失色,蛮横道:“老子何时提过太子!放屁!通通在放屁!”
“不打自招。”
李桃歌泛起冷笑道:“诸位,这位曹大人在审讯时,提到同谋者,报出太子名号,本侯一人作不得数,望诸位同为见证。”
曹德禄气急败坏道:“好你个狗杂种,竟然擅自栽赃,对太子行大逆不道之事!你说是就是,老子又没签字画押,官司打到宣政殿,老子也不怕!”
“签字画押?”
李桃歌勾勾手指,“来人,端来笔墨纸砚,把案犯曹德禄的供词记录下来,至于画押么……管你愿不愿意,根本无所谓,借根手指来不就行了。”
一根食指硬生生被拔掉。
曹德禄顿时发出狼嚎,疼的满地打滚。
将榷盐衙门弄的一地污血。
仓司米胖子瞧见这一幕,眼皮一翻,嘴角流出白沫,昏死过去。
黄凤元之前在国子监授学,读的书是清风明月,见的是儒林俊秀,只在书中看到过酷刑,亲眼目睹李桃歌拔掉手指,胃里翻江倒海,压住汹涌酸水,黄凤元将李桃歌拉到一旁,低声道:“毁人手指,未免太过火了吧?”
李桃歌玩弄着残指,浑不在意道:“黄家哥哥,对方都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还优柔寡断的?别人都笑话我是菩萨心肠,谁知你这书生比我都心软。”
黄凤元眉头紧蹙,颤声道:“擅自动用私刑,若是报到朝廷,咱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私刑?”
李桃歌促狭笑道:“我的好三哥,你在场,我在场,有人证物证,又是在榷盐衙门里审案,何来私刑一说?姓曹的是必死之局,大难临头时,竟敢当众羞辱琅琊侯,光这条罪状,他的手指就该拔,我这算是好脾气,若是遇到张燕云或者袁柏,能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黄凤元神色凝重道:“照你这么审下去,榷盐司得变成乱坟岗,不如将案犯移交到刑部,由他们来问案。”
李桃歌古怪一笑,“钦差都敢毒害,你确定他们能活着押送入京?三哥,既然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就把读书人的酸儒气先放一放,查案如兵戈,最后都是掉脑袋,干脆把自己想成一把开山斧,谁敢拦路,一斧子劈去便是,后面自有人来收拾残局。”
黄凤元琢磨着他话中含义,暗自点头。
察觉到米胖子不对劲,脸色越来越白,气息逐渐消失,贾来喜瞄了一眼,确认道:“死了。”
死了?!
李桃歌跑过去探查完脉搏,气急败坏道:“好不容易逮住一条鱼,没烧柴呢,居然死翘翘了,别说吃肉,汤都没得喝。”
米胖子一死,人头税一案只能不了了之。
满城的贪官,虽然知道他们手脚不干净,可抓不住把柄,只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李桃歌五官狰狞,一步一步走到皇甫磐面前,揪住官袍,厉声道:“你,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