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处理完毕,江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他深吸口气,突然抱着江朝朝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朝朝,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你年纪还那么小,要走也是爹先走,你怎么忍心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爹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之后你就变成这样,都怪我,都怪我...”
一边说着,江则还一边用拳头锤自己的头,“我要是不出去就好了,我就该在家里守着你,你一直和爹说受欺负,是爹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当回事,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地步啊,是爹害了你啊...”
唐秀和刚到地方就听见江则的哭声,直到现在她才确定自己好生生的大女儿是真的没了,当即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还是一旁的妇人们眼疾手快捞她一把,才防止她直接摔在地上,有经验的妇人们急忙掐她的人中。
“朝朝娘,你振作一点,孩子变成这样谁都不想,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呀!”
“朝朝也是命苦,这孩子这么招人喜欢,怎么老天不长眼,偏偏这么年轻就把她收了去…”
唐秀和已经听不清身边的声音了,她眼中只有不远处的江朝朝,她想挣扎过去抱抱女儿,却发现浑身软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是妇人们搀扶着她,这才坐到江朝朝身边。
唐秀和一个劲的揉搓着江朝朝的小脸,怎么都不敢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女儿转瞬间没了,“朝朝,都怪娘,是娘没有护住你,该死的人是娘啊…”
“为母则刚,娘就是太软弱了才一直护不住你,只能被你保护,你要是不帮娘挡那一下,怎么会被推倒摔在石头上!”
“该死的人是我,娘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看到你躺在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的儿啊…”
村民们陆续闻风赶来,知道内情的人一个传一个,很快,江母和江大嫂的所作所为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村里死了人是大事,村长得到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先是安抚好抱着江朝朝哭的天昏地暗的江则和唐秀和,又带着村民们去江家兴师问罪。
......
此时此刻,待在家中的江母心神不宁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超出她的控制一般。
她时不时伸头向外张望着,一直看不到江大嫂把人追回来,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蠢货,不就是拦个人吗?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老大那么聪明,怎么娶了个这么蠢的儿媳妇!”
江母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终于听见家门外有动静,她心里一喜,急急忙忙就要迎上去,却在对上村长铁青的脸色时,心顿时凉了半截。
江朝朝被抬了回来,江则和唐秀和也被好心的村民们架回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江母哪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对自己做错事恐慌,而是怨恨起江朝朝不中用,只是脑袋磕到石头上就能把自己磕死。
死了就死了,还不让全家人安生,带着这么多人到家里来干什么?不是存心让他们难堪。
江母如此有恃无恐还是因为当朝律法,她是祖母,江朝朝是孙女,只要她一个忤逆不孝大罪扣在江朝朝头上,就算亲手打杀她,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算外人知道她是故意的,是失手杀人,闹到官府那里会把她和老大家的关进大牢,可为了村里的名声,村长也不会把这件事闹大,在村里处理顶多就是罚点钱算了。
再说了,他们家老大可是永宁村唯一的秀才,整个村就江晏有出息,要是自己惹上官司断了儿子前程,村长他能和全村人交代吗?
反正也没有多严重的处罚后果,所以江母在看到要死不活的江则和唐秀和时,心中那股火直往上窜!
要不是这两个多事精,她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会丢那么大人!
越想越气,江母干脆直接扑了上去,对准江则的脸是又抓又挠。
“早知道你有一天会去告亲娘的状,当初你生下来就该直接把你丢在尿桶里溺死!让外面人都看你老娘笑话,你很得意是不是?”
要不是村长眼疾手快指挥人把她拉开,江则现在脸上就能开花了。
江则不说话,也不回应,只是别过头去学着原身的那股窝囊劲。
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在外和人遛弯闲聊的江老头也急急忙忙往家赶。
江大嫂本来就就挤在人堆里,瞧见婆婆占了上风,这才大摇大摆走出来,昂首挺胸站在江母身边。
江老头看着面上盖着白布的熟悉身影,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然后回过头狠狠瞪向江母,像是在质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江母三个儿子傍身,老大老二还都有出息,她早就不是刚到江家的年轻小媳妇了,现在的她腰杆硬着呢,和江老头呛声也是轻轻松松。
“看什么看?这事情能怪我吗?要怪就怪这死丫头自己没福气,不就是轻轻一推,怎么别人没事就她有事?我看她就是个讨债鬼!”
江老头气急,扬起手来就要给江母点颜色看看,还是村民们簇拥上去才拦住。
江则把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阵阵嘲讽,真是会做戏,动动手就让别人觉得自己是好人了?
能睡在一个被窝的能有两种人吗?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罢了。
果然,下一刻,江老头就抚着胸口,装出一副被气糊涂的样子,转身对村长说道:“这件事说到底都是这老虔婆做的错事,村长,今天这件事您只管交给我,我一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江母适时的冷哼一声,把嘲讽意味拉满,江老头更是气的两只眼睛都要喷火,几次伸手要去打江母都被身边人紧紧拦下。
这种事情村长见的太多了,哪里不清楚这两个老的耍的什么手段,等他们都走了,关上门来只有自家人在,那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家有一个敢忤逆他们的不成?
他心里不满意,却也不敢不卖老江头这个面子,谁让人家有两个有本事的儿子,说不定哪天他还要指望江晏和江潜呢!
一边这样想着,村长一边蹙着眉头望向江则和唐秀和夫妻俩,眼中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指望别人出头是没用的,就算今天他冒着得罪江老头的风险帮忙做主,等他走了后江家大门一关,江母受了多少委屈全都要还回去,到时候江则一家更难受。
打铁需要自身硬,这时候的江则自己不站出来,他也爱莫能助。
而就在他即将松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则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对着一旁的院墙就要狠狠撞上去。
江则特意挑的是人多的那边,果不其然,他刚走到一半,就被村民们团团拦住。
意识到江则是在做什么,村民们直接炸开了锅,对着他就是轮番输出。
“干什么?江则,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说你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那可是院墙啊,按照你这样撞上去,哪还能有活路,我看你是真疯了!”
“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遇到点事就想着寻死,你死了以后你的妻女怎么办?江则你到底想过没有!你太自私了!”
可惜,江则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几个壮汉过来拉住他都差点没拉动,他像是疯了一样,对着一旁的院墙就要狠狠撞上去。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江老头做戏摆出的忠厚脸也有片刻的扭曲,再望向江则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怨怼。
村长见到这样的场景,有了发作的由头,当然也不会就此袖手旁观,而是亲自走到江则面前,对着发懵的江则就是一耳光。
“江则,你给我赶紧清醒清醒!朝朝丫头没了就算了,你还想把自己也折腾没,你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何必想不开自寻短见呢?”
村长就差没有明面上告诉江则,让他详细把事情经过讲出来,他也好找到由头给他做主了。
经过村长的“不懈努力”,江则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连妻儿都保护不了,我简直枉为人父,枉为人夫!这样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朝朝就这么没了,她是我和秀和的第一个孩子,是我寄予希望最多的孩子,她就这样没了,我却连给她要个说法都做不到,我愧对她啊!”
一边哭嚎着,江则一边扇自己巴掌,“都怪我,为了那点臭钱去扛什么大包,我要是一直到家里待着,朝朝也不会因为护着她娘被推倒摔死啊!”
“都是我没用,我是废物!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就下去和朝朝道歉!”
“朝朝,你等等爹,你年纪还这么小,到了下面孤苦伶仃一个人肯定受欺负,你别怕,你活着的时候爹不能护着你,你现在没了,爹这次去下面一定能好好护着你!”
大好男儿哭成这样,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尤其是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姑娘,老妇人小妇人,谁没有当闺女的时候,看着江则此刻的模样,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的老父亲。
能遇到这样一个护着自己的爹,不知道有多幸福,先前她们对江则真是误解深了,一直以为这人太傻太老实,做他妻子女儿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谁知道老实人也有爆发的时候,知道害了女儿的是自己老娘大嫂,不能给女儿讨回公道,干脆就陪着女儿一起去死,这样的至情至善之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这哭声惊醒了一直浑浑噩噩的唐秀和,江则这边刚刚稳定下来,她又趁人不注意开始往墙上撞。
事发突然,唐秀和心里的委屈太多了,她是真的不想活了,找的地方也是专挑人少的。
要不是江盼盼和江婷婷时刻关注母亲,只怕唐秀和的脑袋当场就要开个大洞。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要说江则方才的是精湛表演,每个表情每句话都是有意而为之,那唐秀和就是完全凭照本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不容易被人拦下来后,唐秀和先是哭嚎着女儿的不幸,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瞪大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死死盯向江母的位置。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唐秀和飞扑上前,拽住江母的衣摆死活不松手。
“娘啊,自打我嫁进江家以来,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不敢违背您的意思!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向我使来就是了,你推朝朝一个孩子做什么?”
“朝朝她不是您的孙女吗?就因为您讨厌我和江则,所以连带着我们俩生的孩子也是根草吗?大哥二哥的孩子是您的孙子孙女,我的孩子就不是吗?”
“这次您把朝朝杀了,下次又要杀谁?盼盼还是婷婷?您直接把我杀了吧,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孩子,和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我早早死了算了!”
“你杀啊,你直接把我杀了啊!”
一边说着,唐秀和一边扯过江母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瞪大的眼睛血红一片,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江母吓得打了个寒颤,然后用尽全力把唐秀和推搡开,“疯了,我看你就是个疯子!”
唐秀和跌坐在地,江盼盼和江婷婷急忙跑过来扶住她。
下一刻,唐秀和却是猛的甩开她们的手,抱住江母的腿就是不松手。
“娘,你杀了我吧,朝朝在叫我呢,朝朝在喊我娘呢,她在催我一起走呢!你快点把我杀了,我好和她一起团聚啊...”
这下子,江母的眼中就只有惊悚了,她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江朝朝的鬼魂像是真在旁边站着,就这么幽幽望着她呢!
她现下也顾不上其他,对着唐秀和又扯又拉,最后干脆上脚踢踹,就为了把人给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