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抱着,谁也不想打破来之不易的温存时刻。
直到梁辰摸到陈仅手上干涸的血迹,吓得赶紧捉住陈仅手腕强行将他转过来面对面,低头细看他手心的伤口,问怎么弄的。
“没事。”陈仅说,“不小心划到的。”
“那脚呢,怎么回事?”
转身的几步足以让梁辰发现异样,陈仅心知瞒不住,没什么底气地说:“不小心扭了一下。”
瞧着陈仅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灰,梁辰的脸色难看极了。
不用问都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带陈仅去就医,梁辰二话不说转身蹲下,捞住陈仅的膝盖把他背了起来。
双脚陡然腾空,陈仅倒抽气的同时条件反射地抬手搂住梁辰的脖颈。
“等一下。”刚走出去两步,陈仅说,“车还没还回去。”
循着陈仅的视线,看见倒在路边地上的一辆自行车,梁辰问:“借来的?”
陈仅抿了抿唇:“算是吧,不过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
“那着什么急?”梁辰继续往前走,“明天我来帮你还。”
“放在这儿要是丢了怎么办?”
“我来赔。”
“万一这辆车也值二十八万……”
“那我们俩只好畏罪潜逃了。”
“逃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国外吧,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连护照都没有,怎么去,偷渡吗?”
“也不是不行。”
“……”
闲扯一路,到医院挂急诊,拍了x光片得知陈仅的脚腕没有大碍,休息静养即可,手上的割伤也不深,没有伤到骨骼,梁辰才放了心。
处理伤口的时候梁辰全程紧盯,看见擦拭用的纱布上沾满的血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消毒上药时,哪怕陈仅只微微一颤,梁辰都能发现,并反复提醒医生轻一点。
弄得医生都不敢动手了,开玩笑地把止血钳递过去:“要不小伙子你来?”
陈仅让梁辰先去诊室外面等,梁辰崩着脸出去了。等到陈仅出来,梁辰又第一时间上去搀扶,问他还疼不疼。
陈仅说不疼,梁辰不信:“流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
陈仅头一回发现他如此固执,没办法地说:“刚才还答应过,无论我说什么话你都会相信。”
梁辰便话锋一转:“梁霄寒在哪儿?”
“问这个做什么?”
“报警,在他被警察逮捕之前先揍他一顿。”
“那你也要被警察抓走了。”
“……”
“我不会去探监的。”
“……”
眼看梁辰的嘴角越垮越低,陈仅不禁笑了一下:“走吧。”
梁辰还是气鼓鼓的:“去哪?”
陈仅回握住梁辰的手:“当然是回家。”
回去的路上,梁辰给警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顺便告知梁霄寒目前所处的位置,让他们去抓人。
警察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做笔录,还需要做伤情鉴定,梁辰应下了,挂断电话又开始担心:“梁霄寒要是跑了怎么办?”
陈仅算了算那药效时长:“他下给我的药被我反下给他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力气。而且他自己封锁了全屋,除非跳窗,不然出不去。”
得知陈仅是被梁霄寒用药物迷晕带走,再被关在安保严密的房子里,才不得不跳窗逃跑,梁辰惊到浑身冒冷汗。虽然陈仅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凶险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给卓翎发消息报平安的时候,卓翎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人找到了?没事吧?”
梁辰说没大碍,就是逃跑时受了点伤,卓翎在电话里咋咋唬唬:“搞了半天真被囚禁了啊,梁霄寒这坏家伙嘴里还有没有一句真话了?”
又聊两句,卓翎刻意压低声音:“话说你问他没有,他承认了吗,你是真上位还是假上位,到底是不是诈胡啊?”
梁辰忘了说自己开着车载免提,眼看身边的陈仅投来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他赶紧按下挂断键,正襟危坐。
陈仅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盯得梁辰浑身不自在,方向盘都握不稳。
等红灯的空档,梁辰拿起扶手格上的面包和矿泉水递给陈仅:“先吃点垫一垫,马上到家。”
这个时间几乎没有饭店营业,快到地方时梁辰把车停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让陈仅在车上等他,他去买点吃的。
走出去两步又回头,梁辰同陈仅打商量:“最多五分钟就回来,我先把车锁上,行不行?”
陈仅眨了眨眼睛:“你怕车被偷走?”
“……我怕你被偷走。”
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心有余悸,陈仅霎时心软,点头答应。
买完东西回去,陈仅被从楼下背到楼上,再从门口背到床边,梁辰视他为不能自理的病人,连吃饭都让他在床上解决。
陈仅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眼看着梁辰忙里忙外,既觉得新鲜,也觉得煎熬。
原本想洗个澡,被梁辰以伤口不能碰水为由否决了。只好简化为擦身洗漱,陈仅此刻才感受到伤口在手上的不方便,梁辰倒是坦然,温水浸湿毛巾后挤干,先给陈仅擦脸,再擦脖子,依次往下。
清洁上半身时,陈仅自己掀起衣服下摆,任梁辰正过来反过去地擦。
想起在车上听到的对话,陈仅问:“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梁辰转到背后,按住陈仅肩膀,毛巾拂过凹陷的脊椎线:“没有啊。”
“是吗。”陈仅不置可否,“那我是该承认还是坚决不承认?”
“……”
梁辰只好坦言,“你失踪的这两天,我去公司找过梁霄寒,他说——”
陈仅接话:“他说我是在他的授意下接近你,说我是为了帮他才勾引你?”
“……嗯。”
“你相信了?”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让我相信你。”
很轻地叹一口气,陈仅转过身,抬手触碰梁辰发顶。
留心观察便会发现,梁辰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两天时间就消瘦许多,眼下乌青,脸颊都凹陷下去。
手掌下滑,轻抚梁辰的面庞,陈仅望着他:“你是不是在怪我,是不是心里委屈?”
梁辰还想嘴硬,可一对上陈仅的眼睛,就说不出任何谎言。
“没有怪你,毕竟是我先喜欢你,你永远有不喜欢我,不选择我的权力。”
梁辰颔首,眼眸也垂低,“可是一想到你可能是因为太爱他才会为了他接近我,我就……难受得要命。”
“不准难受。”陈仅说。
“……”梁辰无言片刻,“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霸道。”
“你没发现的还有很多。”陈仅笑说,“比如说,我有多喜欢你。”
陈仅的每一次告白都极具冲击力,梁辰顿时头晕目眩,甚至开始怀疑陈仅已经掌握了拿捏住他的要领。
还有更冲击的。
“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逃出来吗?”陈仅自问自答,“是为了你,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等待不知会怎样的结果。”
“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这句话是我对梁霄寒说的,现在也说给你听。”
“梁辰,我爱你。”
由于被捧着脸,梁辰避无可避,只好面对陈仅,低低“嗯”了一声。
“现在相信了?”
“嗯。”
“你的反应好冷漠。”
“……”
要不是念在陈仅刚经历一场劫难,身体尚且虚弱,梁辰简直想拉住他的手让他亲自感受一下,什么叫冷漠的极限反义词。
一夜好眠。
次日去警局做笔录时,梁霄寒已被警方以非法拘禁的罪名逮捕。
在医院的法医病理科做伤情鉴定时,医生听说陈仅曾被下迷药,怀疑他身体里的药物还没代谢干净,也担心会有后遗症,建议他留院观察几天。
陈仅觉得没必要,梁辰却不答应,立马给陈仅办理住院手续,草木皆兵到一日三餐都要提前安排好,唯恐有与药物相克的食材伤害身体。
既来之则安之,陈仅索性在医院里养伤,就是有人来探望的时候有些尴尬,被问到病情如何,陈仅只能回答:“手上的伤已经愈合了,脚也没事,能自己下床走路。”
除了同事,连深居简出的汪老先生都来看他,给他带了笔墨纸砚,让他不妨趁这段时间练练字,磨练心性。
与陈仅的空闲相反,梁辰这些天四处奔波,颇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忙碌。
首先是案子需要他跟进,梁霄寒手段多人脉广,难保他不会动用非法手段钻空子。
然后是集团这边,一连两个最高决策者倒台,令公司处在群龙无首的混乱时期,论资排辈只能让梁辰顶上,暂时接手各项决策事务。
另一边,梁辰在卓翎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联系到在西北采风的父亲梁霄鹤,得知家中遭逢变故,梁霄鹤紧急赶回n市,以梁家长子的身份将梁建业从守卫重重的病房里接出来,并在律师的指导下将自己手头的股份全部转到梁辰名下,让梁辰名正言顺接管集团。
也是在这时候,才得知此前梁霄寒已经动了要将梁辰和梁建业签订的那份协议废除,把梁辰手里最低份额的股权也抢走的念头,频繁和律师接触也是为了商讨此事。
再次感受到来自叔叔强烈的恨意,梁辰只觉得可笑。
把金钱和权力当作毕生追求,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无趣,甚而显出几分悲惨。
毕竟,他从未想过要与他的叔叔一较高下,更不想斗个你死我活。
等风波平息,事情告一段落,已是两周后。
陈仅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手心的疤没有完全消失,留下一条浅淡的痕迹。
他本人并没有把留疤的事放在心上,梁辰却在意得不行,工作之余到处打听除疤的方法,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陈仅的手,看看那疤痕有没有比昨天更淡一些。
今天同样如此,只不过陈仅没有乖乖让他看,而是抽回手,一把攥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跟前拽。
手指扣住领带结,慢慢地往下扯,再去解衬衫衣扣,陈仅问:“怎么穿得这么整齐,以前不是从来不扣到最上面的吗?”
“以前是为了给你看。”梁辰凑到陈仅耳边,“现在,是为了让你帮我解开。”
嗓音低沉似蛊惑,让陈仅仍不住操纵手指抚上他的喉结,感受说话时的震动。
再将唇贴上去,感受吞咽时的起伏。
“已经好了。”陈仅轻声说。
“什么好了?”梁辰问。
“伤好了。”
“嗯。”
陈仅不确定梁辰是否在装傻,不过他向来坦荡,想要什么就开口索要,绝不遮掩躲藏。
再次攥住梁辰脖子上的领带,在手腕上绕一圈收紧,猛地往前一拉。
随着梁辰身体前倾,两人几乎鼻尖相抵,陈仅发出指令:“要做,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