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越城时,她后背被偷袭受伤,两边肩膀也有撕裂伤,昨天她接连跟李野与黄将军近身搏斗,身上出添了几道伤,旧伤伤势更是加重。
昨夜入睡前赤缨替她重新处理过伤口,叮嘱她晚上睡觉老实点,不要翻来翻去,她一开始也是睡得四平八稳的,后面在梦里打了一架,打累了就睡着了。
结果就痛醒了。
痛的是左半边身体,右肩和右臂是麻木的,她试着动了动,只有手指勉强能动,但抓不了物。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
白卿宁压下情绪,抿唇将赤缨叫醒:“赤缨,帮我叫个大夫过来。”
赤缨这段日子跟着白卿宁在战场上杀来杀去,也是每日情绪高度紧张,好不容易能放下心来休息,她昨晚几乎是沾床即睡。
被白卿宁喊醒时她还有些懵:“姑娘,您哪里不舒服?伤口疼?”
“右手动不了……你先别叫!”白卿宁沉声,“去把宋大夫叫来,别惊动其他人。”
宋大夫是军医里最年长的,在成为军医之前,他还做了将近十年的游医,医术高超,经验丰富。
给白卿宁看完伤势,宋大夫告诉她问题不大,还顺道指点赤缨给她换了药:“需要七天的静养期,叫你静养七天是不实际的,只能叮嘱你能不使力就别使力。”
“若是使力了呢?”赤缨担忧地问。
“伤口会一次次崩开甚至恶化,次数多了,它会成为病根,日后下雨刮风都会发作,情况更坏一些的话,它就永远好不了,手臂永久提不了重物,更别提杀敌了。”
宋大夫有意将情况往严重里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说严重些,白卿宁肯定不当回事,只要手能握剑,她肯定就敢上马杀敌。
一个好好的姑娘,可不能真落下病根,日后让别人拿这件事来攻击她。
白卿宁倒不是那种无脑逞能之辈,所以就算知道宋大夫可能会将情况往重里说,她也认真应下:“七天,我记下了。”
宋大夫挑眉:“静养七天是能正常抬举期限,但老夫没说七天后能上马提剑砍人脑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年轻,不用一百天,但六十天也是要的。”
白卿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宋大夫出去前,她还叮嘱一句:“我的伤势,还望宋大夫能暂时保密。”
马上就要开拔,她得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出来吆喝,稍有一点气怯,军心都有可能会动摇。
只不过她的异样,瞒得过底下将士,可瞒不过身边亲人,以及熟悉她的人。
比如白惜瑶与白慕青。
虽然白卿宁十岁之后出了京,她们姐妹之间就没怎么碰面说话了,但血缘之间的微妙感应,让她们第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异样,两人去找宋大夫问过之后仍忧心忡忡,命令白卿宁在她的手臂完全恢复之前不得再动手。
“你就告诉我们怎么打,阿姐和二姐给你做刀、给你做剑,你指哪我们就打哪!”白慕青给白卿宁下令。
白卿宁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整个人软乎乎的,丝毫没有在将士跟前那冷硬的模样:“我听阿姐和二姐的。”
六皇子与若安,也是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妥来。
只不过男女有别,白卿宁的两个姐姐还在场,六皇子便没太好上前关心,只摸了瓶伤药递过去。
若安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瞧出白卿宁的不对后,直接就将白卿宁拉进了屋子。
正扒拉白卿宁的衣服时,突然眼前刀光一闪,若安的脖子上多了把刀。
白慕青阴恻恻地问:“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二姐莫激动,若安是女子。”白卿宁赶紧出声。白慕青上手检查了一番,确定若安是女子后,她脸臊红:“不早说!好好的女子怎么扮男装?小四,这是你的安排?”
“非是将军的安排,是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若安行礼,“还望叶大姑娘、叶二姑娘替在下保密。”
一个女子隐瞒性别上战场,日日与这些糙汉子同吃同住,名声全无,若非是大苦衷,哪个姑娘愿意作这样的牺牲?
也是个可怜的。
于是白慕青点头:“我晓得轻重,这样,你日后便跟赤缨一样跟在阿宁身边,免得——”
“二姐,若安有自己的抱负与计划。”
听了白卿宁这句,白慕青便没再往下讲。
几人在屋子里说了几句,赤缨便来报:“姑娘,骠骑大将军想见你,说是有话和你说。”
白卿宁点点头便要出去,白惜瑶和白慕青叫住她:“小四,我们与你一起去。”
姐妹三人便去见骠骑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彻夜没睡。
昨天,他杀了御龙卫。
不管是不是被白卿宁坑着动手,总之在虞帝那里已经被记上一笔,说不定他已经被打上白卿宁“同伙”的标识了,所以这收复思陵州的军功,只怕是打了水漂。
打了水漂不止,日后虞帝也大概率不会再重用他赵家子弟。
不被当权者重用,赵家子弟纵是天降英才,也注定会被一生埋没。
昨天他怎么突然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他从来都不是这么热心之人啊!
定远将军这老小子也一样,在长安的时候从不沾手与自己无关之事,怎么到了大南关就处处维护起白卿宁来了?
白卿宁这人太邪性了!
白家三姐妹个个英姿飒爽,看得骠骑大将军一阵眼热,忍不住阴阳怪气:“白家真是满门英才,三位姑娘都是天生的良将,若三位姑娘早些上战场,白家何至于此啊!”
白卿宁面无表情:“如果大将军喊我出来只是想冲我姐妹三人放个大臭屁的话,那恕本将军不奉陪了。”
“白家小儿,你休要无礼!我与你祖父曾并肩作战,按照辈分你得喊老夫一声赵爷爷!”
“那么在我白家被诬蔑‘通敌’时,请问赵爷爷您可曾念及与我祖父的同袍之谊,为我祖父与白家发过声鸣过不平?”
骠骑大将军被这一句绝杀给弄得老脸通红,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老夫有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无非是怕被皇帝打成我祖父的同伙从而吃到挂落而已。”白卿宁冷哼一句。
骠骑大将军更是老脸都没处搁。
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白卿宁不但善战还长了一张利嘴,这张利嘴直戳痛处,杀人诛心!
按照年轻时的心气,被人这么挤兑,他便是不出手教训,也定会扭头便走,但现在他不年轻了。
他是一家之主,一族之主,家族的荣耀与未来,比他个人的脸面重要多了。
深呼吸一口气,骠骑大将军说:“白卿宁,老夫想跟你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