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白家清白的圣旨很简单也很正式,只说一切都是敌国的阴谋。
虞帝的自省书,洋洋洒洒一千多字,言辞那叫一个诚恳,念的人声情并茂,听得人热泪盈眶。
原本应该感叹白家终于洗清嫌疑恢复清白,现在全在歌颂虞帝的美好情操。
——在普通百姓的心中,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神,他是不会错的,就算是错,也是底下人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虞帝是大虞历史上第一个写自省书,并且将自省书公布天下,并诚恳地邀请全天下人提出批评并指正的皇帝。
这样的做派哪里还像皇帝?这分明就是自己家里的人,或者是左邻右舍,就是普通人。
百姓们对虞帝更亲近的同时也更敬仰了。
白卿宁进宫这一路,听到的都是百姓们对皇帝的称颂。
白慕青放下帘子,压低了声音:“虽然白家的冤屈得到昭雪,可我这心怎么这么憋屈呢?”
白惜瑶毕竟是嫡长姑娘,纵是有不满也掩饰得很好,她拍拍白慕青手背:“不管如何,白家沉冤得雪,这已经够了。”
可真的已经够了吗?明明她们应该得到更多啊。
白慕青沉了沉气,抬头看白卿宁:“阿宁,你怎么想?”
“我在想……”
有小孩在外头哭,白卿宁挑帘看了一眼,见小孩只是摔倒,又已经被拉了起来,她把帘子放下来,回头看白慕青。
白卿宁似笑非笑地说:“二姐,我在想,虞帝的自省书是出自谁之手。”
“……这是重点吗?”白慕青瞪圆眼,“你怎么只关心这些了?”
“范真与南夷王死了,昨晚死的。”白卿宁轻声,“这说明白家的冤案止步于此,我不关心虞帝的自省书,难不成去关心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范真与南夷王已死……
白惜瑶与白慕青对视一眼,白慕青噤了声,白惜瑶的眼内却布满了怒气:“那高棉王呢?”
白卿宁道:“高棉王还活着,说明他知道的也不多,也或许他与南夷联合出兵一事,根本不是因为收到了大虞某些人的信件,而是他本身就存了野心。”
今日虞帝在外大殿举行庆功宴,文武百官不论官职大小,今天通通都可以参加,虞帝还在东市与西市各设三百桌流水席,与民同乐。
“我们的陛下,是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外头有人激动大喊,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千古一帝……
就虞帝那伪善的样子,也敢与她那迷人的老祖宗共用一个词?老祖宗可太委屈了!
白卿宁眯了眯眼:“他不是想要万民称颂吗?那就让他受万民称颂。”
说着她对赤缨说了几句,赤缨笑眯眯的:“属下这就去办,保证从现在开始到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都是陛下的夸夸月。”
赤缨利落地下了马车,白卿宁淡淡勾唇。
过犹不及,等到满长安都是对虞帝的称颂声,而丝毫没有白家将以及骠骑将军这些功臣良将的赞美时,那才是虞帝开始享受舆论反噬的时候。
白家姐妹三人聊了一会别的,路上的马车便多了起来,三人便没再开口,各自闭目养神。
东华门停满了马车,有禁军侍卫们在现场维持秩序,按照到场的先后顺序排队进宫,不过白家三姐妹的马车一到,便有侍卫上前来牵马。
高公公也从东华门内笑眯眯地出来:“白姑娘,陛下有令,您若到了便可直接进宫,无须与别人一道排队等候。”“这不好吧?”
“您是平定大南关的大功臣,陛下原想是要亲自出来迎接的,但太后娘娘突然不适,便只安排了奴婢前来。白姑娘,您就让奴婢也在底下人面前长长脸,随奴婢进宫吧?”
白卿宁此前收集过高公公的资料,这人一心向着皇帝,手里也不干净,可如今笑得像一尊佛似的,跟虞帝一样,虚伪极了。
白卿宁也懒得跟高公公浪费口舌,便下了马车。
在一旁等了好一会的若安迎上来:“宁哥。”
白卿宁便问高公公:“若安是我近随,我要带他一起进宫,这使得吧?”
高公公这才注意到若安,他快速扫了一眼,见若安除了长得过分俊俏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便点头:“白姑娘的近随,自然是与白姑娘一起进去的,大姑娘与二姑娘若是有近随,那也也可一起进去。”
“若安,那我们进去吧。”
六皇子今天换回了常服,他的常服都是花里胡哨的,今天这套算是比较低调的青色,他估摸着时间,觉得白卿宁快到了,他便带着几个近随打算去东华门迎接。
远远便看到白卿宁与若安并肩行走,两人穿着战衣,利落飒爽,尤其是若安,浑身上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六皇子却觉得这个平时总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这一刻刺眼得很。
他又想起了昨晚,想起白卿宁与若安在床上嬉闹的情形,那声“宁哥不要”简直就像是在耳边喊的一样,刺耳极了。
六皇子脚步微收,最后还是迎了上去,他行了个抱拳礼,神情十分恭敬:“将军。”
白卿宁上下打量六皇子,嘴角沁出笑意:“李记录官昨晚睡得可好?”
“回将军,末将休息得很好,将军你呢?”
“我啊,也睡得非常好。”
“我也很好。”若安突然来了一句。
六皇子嘴角一抿。
谁问他了?
六皇子掠过若安:“将军,离庆功宴还有一段时间,这宫里末将熟,不如末将带您好好转一转?”
“好啊。”
“白将军这里有我,高公公你不用管我们,去忙自己的吧。”
六皇子挥了挥手,便带着白卿宁姐妹三人以及若安去逛他自小便待着的皇宫了。
——他不想带若安,但若安是跟着白卿宁一起进来的,他若是以六皇子的身份将若安支开,那他在白卿宁跟前,也会立即恢复六皇子的身份。
身份发生变化,相处的模式肯定也不一样了。
还是在大南关的日子简单一点。
但人不能永远活在大南关。
已是深秋,街上的树都在扑扑地往下掉黄叶,宫里却是花团锦绣,跟外头尤其是跟满目疮痍的大南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太割裂了。
只转了半圈,众人便没有了游览的心情,六皇子便带着白卿宁他们去了一处离宴会地点很近的宫殿,自己全程陪着。
傍晚时分,高公公亲自寻过来:“宴会马上开始了,请六殿下,白将军还有各位都随奴婢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