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序直觉要解释,门外响起小厮催促声。
“秦魁首,严大人已回座,差小的来唤您,可需奉上醒酒汤?”
“在下已无碍,稍后回席。”
秦无序以醉酒头晕离席,小厮听他当下声色清朗,并无怀疑,拱手退下。
时间紧迫,秦无序稍作打理,便携江贞入席。
孙夫子正与其他学子议论诗文,忽而眼皮狂跳,抬手揉眼之际瞥见江贞,霎时心惊胆战。
首座,严冀察觉他微妙的脸色,迷惑地扫眼江贞。
见江贞颜貌秀丽,他见惯容貌秾艳美女,只觉她寡淡,懒懒饮口酒,当即挪开视线,不作多思。
孙夫子如临大敌,绞尽脑汁一算计,端出身份贬斥江贞。
“村妇愚昧不识大体,以免她败德于众,妨碍君子们交流盛宴心境,快将她轰出去!”
江贞幽幽望向孙夫子,后者心头刹那发怵,梗着脖子不露出自身的畏惧。
众人一听,当即朝江贞抛去鄙夷,严冀则斜视秦无序,不悦出言相助孙夫子。
“无序,女眷宴席在一楼,在场皆是文人墨客,可不能坏了学林宴规矩。”
官威压下,江贞心头不由紧提起。
秦无序从容作揖,淡然拒绝:“新婚燕尔,在下习惯娘子伺候,离不得人,请大人宽宥。”
吴耿执扇抵在下颌,朗笑接话帮腔。
“秦夫人是我专门大夫,能治我身上的奇难杂症。我这病来得匆忙,难以预计,恰巧秦夫人在宴厅,在下便邀她上楼,以防万一。”
他只能吃下江贞所做吃食,可不谓奇难杂症嘛。
潇洒倜傥的身形一转,他扭头直问。
“孙夫子,你执意要秦夫人离席,倘若在下有半丁不适,你能负全责吗?”
何人能肩负一条人命!
孙夫子面色难看,嘴里支支吾吾几息,愣是不敢应。
矛头没指向自己,严冀心又有算计,不愿因小失大,自然佯装无视席上的小纷争。
而在场人更是明哲保身,默不作声。
于是,江贞顺理成章留在席间。
华灯流光溢彩间,众人觥筹交错,孙夫子突然跪在席间,朝严冀磕头,凄苦哀求。
“严大人,秦无序言不正名不顺,乃是不忠不孝的卑鄙小人。此等行若狗彘败类,绝不能让他顶着童生魁首头衔,坏咱们青云县千年来的美名啊!”
闻言,严冀正襟危坐,威严质问:“孙夫子,你可知口说无凭,构陷文人的下场?”
“大人,老夫所言无虚,此封是乡亲们的联名信,凿凿之言,全是指证秦无序的罪行。村民信任老夫,才交托此重物,求州府大人为黎民百姓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
孙夫子手捧联名信,岿然磕头恳求。
“岂有此理,本官所管辖之地竟有这般下作败类,将罪证呈上来!”
严冀大手一挥,侍从连忙递上联名信。
他双目疾速浏览后,骤然勃然大怒,厉声批判秦无序。
“单凭一则,不重师长,忘恩负义,本官便可判你重罪!”
“秦无序,你隐瞒小人之心,上孙夫子私塾求学,习得真学问,却要回束脩,无德至极。你,不配是青云县童生魁首!”
“传本官口谕,今日起废除秦无序魁首名头,压入大牢受理!”
江贞见压根不给秦无序解释机会,义愤填膺。
为了秦无序的计划,她死死咬紧牙关。
旁侧,秦无序犹如事外者,慢悠悠解释:“当初退回在下束脩,乃孙夫子逼迫。在下一心求得学问,从未有过忤逆师长……”
“本官不听你的狡辩!”
严冀根本不信,寒声打断他。
见状,江贞意识到自己上场了。
“青天大老爷,您若听信孙狗盗的谎言,可就成了青云县千年来的昏官了!”
江贞跪趴在地上哀嚎,一大顶帽子直套在严冀脑袋上,气得他鼻孔喷火。
可官员最忌讳被传颂成昏官,且江贞是良民,严冀不能轻易动刑,还得好言相问。
“江氏,注意你的用词!眼下你来说,本官与众人一同看何人是清白,何人恶意诬陷!”
深吸口气,江贞暗捏把腰间软肉,逼得双眸通红,一脸可怜兮兮。
“谢英明神武的大人,当初家公早逝,留下孤寡妻儿,我婆婆省吃检用,找所有亲戚筹到束脩,咬牙吃苦都想供夫君读书。可孙夫子势利眼,嫌夫君家境贫寒!令郎更在私塾,对我夫君行霸凌之事!”
“即便如此,夫君从未喊苦,依旧尊重孙夫子,扪心求学。孙夫子见夫君日渐显露才华,居然使坏诬蔑夫君,又随意找了由头,逼他退学!还有……”
江贞列举孙夫子罪证,逐一推翻他的诬蔑。
孙夫子心头登时发慌,转头一见自己背后靠山就是严冀,咬牙冷哼,矢口否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她撒谎!”
江贞佯装悲痛欲绝,啜泣大喊。
“严大人,您大可派人询问私塾学子邻里,便知民妇所言真假!”
“倘若州府大人无法秉持公道,民妇拼了命也要上京告御状,还我夫君清白!”
一听,严冀大惊失色,赶紧安抚。
“江氏,本官还没断案吶,不可贸然行事。”
秦无序呈上供词,适时发言:“严大人,此乃孙夫子邻居亲笔所写。证人证词皆在,望大人明察秋毫。”
事已至此,严冀已压不住事态延伸趋势,头疼挥手,侍从再次递上证人供词。
一目十行,严冀面如阎王,煞气四溢。
因证词按压指纹,的确属实,而证词指向孙夫子当年以身份压人,对秦无序肆意威逼处罚,甚至险些出了人命。
道道罪证,重则能处死孙夫子。
形势利好,吴耿趁机闹事,义正严词要求。
“严大人,听闻江氏嫁入秦家后,孙夫子变本加厉为难她,更是放言能有本事弄死秦无序夫妇。恶人在人间,人心惶惶,恳求大人主持公道!否则这是闹到京城……”
严冀州府的位置也到头了。
严冀连忙打住他,心虚提议。
“吴老板,本官会查得清清楚楚。但事关重大,不如请当事人到房内详细问清,免得影响其他童生宴会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