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最近苏默长期流连于勾栏之中?”
御书房内,隆泰帝正埋头审阅着奏折。
“是的,陛下。”
李桂佝着身子,恭敬回答。
“消息可靠吗?”
“是厂卫密探亲眼所见。”
“看来他对朕没有处理成国公等门阀世家,颇有怨言啊。”
隆泰帝头也没抬,一边审阅奏折,一边感叹道。
“阿弥陀佛。启禀陛下,贫僧以为这样反而可以放心使用他。”
一名身着黑色僧衣,脑袋溜圆,光头锃亮,一脸慈眉善目的和尚唇角带笑,起身献言。
他是皇家寺庙龙兴寺的主持,隆泰帝身边最为倚重的谋士——智善禅师。
别的僧人都以身着黄色僧袍,披红色袈裟为荣,他偏偏喜欢着一袭黑色僧袍。
“哦?何以见得?智善大师,你说说看。”
“陛下,他当日在大殿之上,敢直接质问陛下。将对陛下的不满直接表达出来。
如今又流连于勾栏,借酒浇愁。他如此表现不正说明他没有多少城府吗?不正说明他心系大乾天下吗?”
智善和尚侃侃而谈,将自己对苏默的判断讲述出来。
至今他都没有见过苏默一面,但是关于苏默的信息他却是如数家珍。
隆泰帝狭长的眼眸看了一眼智善和尚,露出一抹笑意:“哈哈哈,智善呀智善!你又与朕想到一块了。
只是如今朕要如何才能让他重拾信心,为朕所用呢?”
“陛下,贫僧以为可以给他一点甜头。”
“什么甜头?”
“他那么年轻,又经历了当年被定远侯抛弃用来顶罪,做了五年战奴。从他回京以来的表现看,他极度渴望成功,渴望得到认可。
陛下只需从这点上入手,就能手到擒来,让他乖乖为陛下效死。”
智善和尚眼底闪烁狡黠光芒。
“说重点!”
隆泰帝白了李桂一眼。
“是,陛下。贫僧斗胆请陛下对其许以赐婚公主。”
“放肆!朕的公主身份尊贵,岂能许给他一侯府养子!”
“陛下息怒,贫僧知罪。”
智善和尚躬身请罪,态度颇为洒脱,自有一股佛门高僧的从容与淡定。
只不过他在心中暗暗腹诽:
你的几个妹妹都被你送去北蛮和亲,大公主也被你以赐婚的名义下嫁给南郎国的国君,那个年纪比你都大的野人。
也没见你提长公主与公主身份尊贵的事。
现在却说公主身份尊贵,无非就是觉得苏默的利用价值不够呗。
他太了解隆泰帝的性格,知道对方此刻心中定然在盘算这笔买卖的价值,因此躬身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说说你的理由。”
隆泰帝见智善和尚不言,开口道。
“是,陛下。”
智善和尚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得色。
一切都如自己所料。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陛下要彻底扫平门阀世家障碍,还得手中掌控军权,以及一位能征善战的对陛下绝对忠诚的将领。
苏默年纪轻轻便战功卓著,乃难得的帅才。若能许以驸马之位,想必他会对陛下感激涕零,誓死报效陛下!”
“朕不是已经封了他漠北王,将漠北封为他的领地,难道这还不够?”
“陛下,漠北王只是虚名,漠北那地方本就是北蛮人的故土,他要拿得下才是领地,拿不下那就是井中月水中花。
再说了,漠北苦寒之地,就算拿下来,我大乾百姓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啊。没人他有地又有何用?”
智善和尚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笑意。
当初隆泰帝密旨封苏默为漠北王就是采纳了他的建议。
以一个虚名加一片不被大乾掌控的土地,收买一个能征善战的青年将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如今他除了查钱万贯一案立下功劳以外,其他并无功绩,朕以何名义赐婚?而且他刚刚因当众殴打大臣被朕惩罚,此时又赐婚岂不让他恃宠而骄,更加无法无天?”
隆泰帝眉头紧蹙,一双深邃的眸子光芒明晦不定。
“陛下,贫僧的意思是陛下你私下许诺会赐婚,将公主下嫁于他,但需要他完成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隆泰帝精神一振,眼底闪过一抹兴奋。
“剿灭西南叛军和斗米邪教。”
“智善,你是想借朕之手,剪除道教,好让你佛门一家独大吧?”
隆泰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阿弥陀佛。”
智善躬身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陛下,斗米邪教蛊惑百姓入教,以邪教秘法掌控无知百姓。
西南之地这几年屡发动乱皆是斗米邪教裹胁百姓所致。此等邪教危害大乾江山,贫僧不过是为陛下所谋。
再说以我佛门佛法感化世人,让世人皆顺从,这是为陛下巩固大乾江山,让大乾千秋万代之举。
贫僧一介出家人,一心为陛下,一心为大乾,哪有半分私心?
望陛下明鉴。”
智善和尚一脸真诚的躬身双手合十行礼。
“呵呵,智善大师。朕是和你开玩笑。朕自然是相信你别无二心的。”
隆泰帝起身走到智善身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智善的肩膀,面露笑容道。
“谢陛下信任。”
智善行礼。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好好想一想。军国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啊。”
隆泰帝踱步至窗前,眺望远方叹道。
西南山高林密,西南边民民风彪悍。
自登基以来,时有叛乱。
近几年因连年天灾,西南边民叛乱愈发猛烈。
已成疥疮之患,灭之自是能做到。
但糜耗甚巨,且耗时费力,颇有些吃力不讨好。
毕竟西南穷山恶水之地,所产有限,对大乾国库几无贡献。
所得赋税甚至连大乾派去的官员都养不活。
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会让叛乱呈扩散之势。
而且西南之地扼守大江上游,与南郎国隔江相望。
正因大乾掌握着西南邛州、犍州、建州,才一直对南郎国形成压迫,使之归附于大乾。
进而扼守大江上游,大乾之兵可从大江上游顺江而下,对南康伪朝廷形成威胁。
加之地方军权为世家门阀掌控,其并不愿耗费太多力气去剿灭西南叛军。
甚至门阀本身就与西南叛军有所勾结,养寇自重。
因此这些年一直以来对西南边民的叛乱皆是采取剿抚并举之策,打打停停,时剿时叛。
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厉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自己与门阀世家之间达成的默契,若是派苏默前去清剿,势必会打破这种平衡,若局势失控该怎么办?
这又是一场赌博。
要不要下注,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