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澡堂子洗澡要购买澡票,价格大概在一毛到三毛钱不等,高档一点的澡堂子还有雅间,用瓷砖铺地,当然,一些南方地区还有专门的独立浴缸,说是浴缸,实际上就是大号的木桶。
有的单位甚至还会发一些澡票作为福利,侯勇先前在县轻工二厂上班的时候,一个月就有四张澡票。
来澡堂子洗澡的人,都会自己带着铝制的洗脸盆,牡丹印花的毛巾,塑料拖鞋,这是最基本的三件套。
讲究一点的则是带着灯塔牌肥皂,或者“海鸥”牌的袋装洗发水,极少一部分人都会带着蛤蜊油抹脚后跟。
侯勇带着沈霄和李二仓两个大将来了东北,侯勇打算从这边开始开拓市场。
侯勇首先考虑的,就是老家周边的话,如果真把这批报废的肥皂推销出去了,周老板他们现在专注于日化行业,基本上百分之百会听到风声,到时候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而另一层考虑,这是东北这边是全国粮仓,他可以放手在周边的乡镇施展拳脚,先从农村开始入手,等销售渠道稳定了之后,再慢慢向城市里渗透,最后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一举打开市场。
洗完澡之后,侯勇裹着浴巾来到休息大厅,半躺在椅子上,要了一壶清茶,外加一叠青萝卜片。
青萝卜洗干净,切成片码盘端上来,喝一口热茶,咬一口脆生生的青萝卜,辛辣带着一点甘甜的口感充斥口腔,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老大,这边的澡堂子老板没兴趣。”
沈霄裹着浴巾从旁边走过来,将一兜子香皂的样品放在桌子上,拿起一片萝卜也不咬,整个扔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很显然碰钉子让他心中很不爽。
“正常,干地推的哪有一帆风顺的。”
侯勇安慰了两句,像他们这种推销方式,是当下的唯一推广方式,跑业务的业务员如果能谈成业务,提成会很高,但是失败的几率也大得多,人的潜意识思维里面,对于新鲜事物都是本能的排斥,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年代里。
三天时间,他们已经跑了六家澡堂子,两家副食品商店,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被拒绝了。
原因无他,一个是他们的香皂实在是味道太难闻,再一个,上面连个图案都没有,一看就属于是山寨产品,谁第一眼看到这个不讨喜的香皂,都会第一时间选择拒绝。
“老大,那咱们就只能这么瞎猫碰死耗子啊。”
沈霄嘟囔了一句,侯勇笑了笑,“这不是很正常吗,沈霄,先前带你们走的路子都太顺当了,实际上在这个年代,我们这种处处碰壁的,才是常态,放平心态就好了。”
沈霄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干收废品的名声不太好听,也会让人看不起,但是每天都是实打实的能赚到钱,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可是干推销这玩意,忙活这么久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这让沈霄有些气馁。
“哎……真他娘的闹心。哎呦,对不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
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人靠在旁边的躺椅上,结果一不小心把侯勇的茶杯碰翻了,茶水洒了一桌子,这人连忙回过神来,嘴里不断地说着抱歉,然后扯起浴巾的一角把茶水小心地抹干净。
沈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人家都已经说对不起了,自己也不能一拳头抡过去。
“没事,兄弟也是出来找门路的?”
侯勇倒是没在意,只是打量了两眼中年男人,嘴上那么说着,然后倒了一杯茶给对方推了过去。
“哎……可不是出来找活路嘛,现在厂子不景气,工资都发不出来,然后拿我们的产品抵发工资,卖出去就算工资,卖不出去算我们活该,真他妈的。”
男人接过茶水,也不管烫不烫,一口喝了半杯,接着从自带的洗脸盆里拿出一个有些压扁的塑料瓶,晃了晃,“哥们,整一口?”
“那就喝点吧。”
侯勇笑了笑,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倒了,对方倒了点白酒进来,两人碰杯喝了,男人的脸到脖子顿时全红了,侯勇捻起一片青萝卜放在嘴里,结果这一口辣得差点没给他直接送走。
果然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大口喝酒的英雄全他娘的是骗人的。
“老弟,我看你这么年轻,你不会也是出来跑销售的吧。”
“对的,我也是工厂发不出工资,然后给了我们一批研发的新产品,让我们哥几个出来找门路,能卖出去给我们发奖金,卖不出去就用产品抵。”
侯勇随口扯了个谎,“老哥你是出来推销什么的。”
“喏,就我们这个毛巾。”
中年男人从盆子里拿出一条白毛巾,双手用力使劲抻了几下,毛巾发出“噔噔”的钝响。
“你别看我们这厂子办事儿操蛋,但是我们做的毛巾质量是真不含糊,一条毛巾用上个两三年不成问题,但是我们先前那个狗比厂长贪钱,差点把厂子给搞垮了,现在他人是进去了,结果厂子成了烂摊子,钱没有,货剩下一堆,新厂
长也没辙。”“哦……毛巾啊。”
侯勇接过中年人的毛巾看了看,看起来没什么亮眼的地方,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这玩意现在便宜的五毛,贵的一块多,一条毛巾用个两三年没什么问题。
“老弟,我们这毛巾你要不要,要的话我给你便宜点,一条毛巾你给三毛钱就行。”
眼看着侯勇在那拿着毛巾发呆,中年人连忙开口介绍了两句,最后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一条破毛巾没什么可吹的,当即自嘲般笑了笑,“哥们,我说了都不怕你笑话我,我这兜里就剩三块多了,我想把这毛巾卖两条换个晚上住宿的钱。”
“行,这毛巾我要了。”
侯勇忽然开口,抬头看着中年男人微笑道:“你们厂子里有多少毛巾,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