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雨夜,已经过去三天。
江泞体质不好,回宿舍就开始发烧。
他心情不好,抵触情绪很重,不想去医院折腾,破罐子破摔般,只吃了退烧药,好在只是一场小感冒,并不严重。
第二天睡醒,烧就退了。
鼻塞咳嗽都算小问题,也不影响江泞上课,之后买了盒感冒冲剂敷衍了事。
他没再去上班。
倒是过了两天,吴晓六带着江泞的东西,跑来学校找他。
一见面,他就跟江泞道歉,“江泞,对不起,我没想骗你的。”
“我妹妹才十几岁,我爸妈不让她上学了,要她嫁人,是隋烨给我妹妹在县城找了很好的学校,对不起江泞......”
“他说了,让我做的那些事,只是关心你,我,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但他确实没有让我做很过分的事......”
“我可以发誓,我没有为他说好话,他只是怕你生病,怕你不好好吃饭。”
吴晓六太着急了,他不想江泞因为这件事生气自己,从而失去江泞这个朋友。
他出身不好,一个乡下来的omega,没学历没背景,孤身在大城市打拼,没什么人瞧得上他,也没几个真心的人对待他。
难得跟江泞合得来,吴晓六怕他再也不理自己。
他忍不住哭了,抽泣道:“如果他让我做伤害你的事,我绝不会答应的!”
“江泞,你别不理我!你相信我吧!”
吴晓六哭着道:“他只是让我了解你吃饭休息的情况,让我把你骗来工作,只想你能轻松些。”
“他没有恶意,你来上班前,员工食堂一顿也就三个菜,你来后,换了厨师,一顿做十几个菜,就为了让你多吃点饭。”
“他说只想换种方式补偿你,照顾你......”
“江泞,我不会再把你的消息告诉他了,江泞你别不理我......”
吴晓六有些语无伦次。
他比江泞还小一岁,江泞承过他的恩,更深知隋烨的性格。
他帮吴晓六的妹妹找学校,以给好处的方式拉拢吴晓六。
如果吴晓六识趣,他妹妹跟他都平安无事。
如果他不知好歹,忤逆隋烨,那他的妹妹,就成了隋烨威胁吴晓六的筹码。
江泞太了解隋烨了。
隋烨决定好的事,过程能有很多种,但结局只会有让他满意那一种。
没有吴晓六,也会有其他人。
吴晓六哭得可怜,江泞刚知道时,确实生气,但经过这两日也冷静了。
他听完这些,沉默片刻,最后拿了张纸巾递过去,沙哑着声道:“别哭了,我没有不理你......”
“真的吗?”
吴晓六没去接他递来的纸巾,只是红着眼眶,抽抽噎噎问:“那你原谅我了?”
江泞点点头,又解释道:“只是当时有点生气,回来后想了想,就不气了。”
江泞继续开口,“隋烨这样的人,有一百种方式,让你为他做事。”
他没接江泞递来的纸巾,江泞就抬手,亲自替他擦了眼泪,“我不生气,真的!你答应他是对的,至少你没有受伤害。”
“至少他没有用伤害你的方式,来威胁我......”
吴晓六听愣住了,站在江泞面前,一动不动。
江泞朝他笑了笑,“我们还是好朋友。”
“好!”吴晓六吸了吸鼻子,“其实那天你走后,我就跟他说了,不会再帮他当眼线!”
“我告诉他,帮我妹妹找学校花的钱,之后会还给他,如果要辞退我也没关系。”
吴晓六说着当时的情形,“他听后什么都没说,拿着烫伤膏跟你的东西,举着伞就去找你了。”
“过了一个小时,我接到他的电话,说以后不用我了,我想留在这上班就留,想辞职走也行。”
“妹妹找学校花的钱也不用还,就当是给我这段时间的报酬......”
仿佛是给江泞递投名状般,吴晓六没隐瞒任何细节。
江泞听后毫无波澜,语气平静,不紧不慢道:“他这么说了,应该不会为难你。”
跟隋烨相识相处的这段日子,对于江泞来说,就像一道不会结痂的伤疤,一碰便疼。
其实江泞抗拒听到隋烨的名字,他不想在这个alpha身上再浪费任何时间与情绪。
江泞声音低哑,坚定道:“不要再说他了。”
吴晓六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你待会儿上课了,你照顾好自己。”
走之前,吴晓六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江泞,我再插一句嘴,可以吗?”
他保证道:“之后咱们就不提他了。”
“你说吧。”
吴晓六义愤填膺,“打给你的工资一定要收!你凭什么不收!这些是你牺牲下课时间,劳动换来的,就算......”
“就算是他提供的岗位,但你确实有在认真工作,这是你该得的!”
“你现在本就缺钱,别因为这么个不值得的alpha,委屈自己,与自己较真,好吗?!”
江泞听后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
一天后。
江泞收到茶室打来的工资了。
没有多,也没有少,正好两千六百块。
但凡江泞不这么拮据,也不会要,但他太窘迫了......
食堂的饭卡没钱了,如果这笔钱没打来,江泞都要吃不起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有些膈应,但江泞没退回这笔钱。
之后的日子,他睡眠很差,情绪很差,食欲也很差。
但生活与学习的压力,并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给江泞休整的时间。
他感冒还没好全,又开始找兼职了。
他太缺钱了,又不怕吃苦,钱少一点也能接受,只要别每天光出不进,坐吃山空就行。
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很多夜市大排档找兼职的服务员与洗碗工。
江泞很快就找到了。
这样过了两个月,隋烨也没出现。
吴晓六后来也嫌留在隋烨那,是占了对方便宜,他也换了工作。
白天在一家连锁的奶茶店里当学徒,晚上跑来江泞兼职的大排档。
江泞的生活仿佛回到了认识隋烨前。
吴晓六也一样,回到一个人打两份工的时期。
暑假放假前,江泞听见同班同学说起考英语四六级的事。
“咱们这行以后大概率还要考教资,我妈让我大一就去考,我没听,这不是刚上大学,就想着轻松些,忙着搞社团去了。”
“哎呀,大二可不能摆烂了,说什么都要去考四六级了。”
江泞听着他们的对话,自己也开始琢磨。
他没有父母为他的人生做规划,很多友好的政策,江泞也不懂,只能硬着头皮问了对方几句。
他之前不是生病住院,就是休学请假,回来上课后,为了跟上进度花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比高三时还累。
他这般努力,也只能勉勉强强期末不挂科。
同学听他问,便顺嘴道:“江泞,下半年一起考吧。”
江泞郑重点了点头。
于是暑假,江泞忙得不行,除了学习备考,就是打工兼职,为自己赚学费,赚生活费。
他太忙太累。
疲惫的身躯,让失眠的状态也渐渐好转,沾着枕头,几分钟便睡着了。
隋烨消失在江泞的生活中,过去三个月了。
他不出现,江泞的生活逐渐平稳。
他平日里很忙,几乎不会想到隋烨。
梦里隋烨缺隔三岔五就出现。
有时是噩梦,有时江泞会梦见自己失忆那段日子,隋烨跟自己恩爱甜蜜的时间。
每次醒来,江泞都觉得割裂。
盛夏七月,茉莉花的花期。
江泞有天兼职结束,已经凌晨,街边还有在卖花的老人,十块钱一束。
江泞闻着香气,又见老人可怜,便买了一束回家。
他总为生活奔波,很少有停下脚步享受生活的时候,一时脑热买回家才发现,家里居然连个能插花的瓶子都没有。
江泞找遍家里,最后洗净了用完的酱油瓶。
深绿色的玻璃瓶身上,还贴着没撕干净的标签名称。
花枝挤在狭窄的瓶口,花香渐渐弥漫整个房间。
茉莉花很脆弱,都不需要去折,放下拿起的力道重些,花苞便会掉下。
老旧的宿舍楼中,为了省电,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灯。
江泞有些日子没失眠了,他坐在木椅上,盯着这束茉莉花,久久不能回神。
他也很久没在清醒时想起隋烨了。
过往的回忆就像薄纸上的一条口子,不去碰还好,伸手去摸,那缝隙便越来越大。
他想起寒冬时节,外面下着大雪,完全不是茉莉的花期,隋烨却在温房里种开得正盛的茉莉花。
看他侍弄花草的模样,便能瞧出隋烨不熟练。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alpha,会在对待这些花时,拿出比工作还要认真的态度,也很难想象,他这样的alpha,会很喜欢买花瓶......
江泞想起隋烨有一个专门收纳花瓶的柜子,想起那一个个动辄六位数七位数的精美花瓶,只拿来插着十块钱便能买一大束的茉莉。
他想起隋烨在插花时嘀咕,“江泞,过两天我们再去买花瓶吧。”
“这些瓶子还是不够好看,配不上我种的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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