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德已散去了近九成,承受不住天道带来的反噬。


“就算你能舍了自己,忱儿和顾家满门。但天命气运如今全寄予她一人身上,若没有新的气运之子出现,大启江山会动摇,战乱四起。百姓刚结束了乱世,迎来还不到五十年的太平。你于心何忍。


顾知灼:“……


她沉默了。


她可以舍了自己,但是她舍不了顾家和公子。


她逆天改命,为的也仅仅只是他们都能平安活着而已。


见她听进去了,无为子接着说道:“重定天命才是正途,刚刚与你说的全都忘了?


顾知灼放在身侧的手掌紧紧地握拢成拳。她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她跟着无为子往前走,听他说道:“还记得祝音咒吗。


这怎么可能不记得。


“天命之女得天道祝祐,世间气运可为她所用,她得了镇国公府的气运,相应的也承受了祝音咒带给镇国公府的诅咒。


啊?顾知灼双唇微张,回首看着他。


“因为这诅咒,让你得了生机。


“这就是天道因果。


天道因果……顾知灼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四个字,低头沉思。


师父的意思是,因为诅咒的影响,天命出现了一丝变数,公子成为了新的帝星。


“这诅咒不是因你而起,天道反噬也不会落在你的身上。灼儿,这是天道对你的怜悯。


无为子想说,别整天骂天道了,不然还得挨雷劈。


“天道是公允的。


两人在内院走完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外院,顾以灿闻讯匆匆赶了过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谢应忱。


顾知灼就问:“你们怎么在一块?


“我看他没人招呼,过去招呼了一下。顾以灿把后脑勺对着他,拱手向无为子行了礼。


要不是谢应忱说,他都还不知道妹妹居然拜了位师父。


“师父,这是我哥,顾灿灿。


顾知灼介绍了一下,寒暄了两句后,三个人又一块儿领着无为子逛了外院。整个镇国公府在无为子的眼中,就像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他全部走完,若有所思道:“灼儿,国公爷什么时候入阁?


“七月初一。这是礼部和钦天监定下的吉时。


无为子掐指一算,定了时间:“那就七月初一吧,我来做一场法事。入阁后,顾国公受万民香火和大启气运,可以用这股香火气运断开镇


国公府对她的功德滋养。”


“七月初一当天,她不能离开镇国公府。”


这个她,指的是季南珂。


顾知灼连连点头。


她又低声向顾以灿解释了几句,顾以灿听得目瞪口呆,从前他并不信道,但是,真人既然是妹妹拜的师父,那他就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忍不住一再看向东北角。


顾知灼说完,又悄悄扯了扯谢应忱的衣袖。


谢应忱蓦地侧首,对上了一双水盈盈的剪水秋瞳,眼神交汇间,他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柔和。


“好。”


他不说。逆天改命之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谁也不告诉。


顾以灿左看看,右看看。


好什么好?!


他把妹妹拉开,明晃晃地站到了他们中间。


这样才好!


“你们是怎么了?”


顾知灼总觉得他有些别扭。


有点想打人,但又打不了的样子。


她问道:“你们刚刚没吵架吧?”


“没事。”顾以灿笑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我和谢应忱关系好着呢。”


顾知灼:“……”连名带姓的叫,一看关系就不好。


无为子大致上都看完了,了然于心后,准备回去准备一下法事。顾知灼心知师父他五感敏锐,镇国公府肯定让他呆着很不舒坦,就没有强留。


他也不让他们送,说是自己可以走回去。然而,从京城到太清观,至少得走到大半夜,顾知灼怎么可能答应。


谁家好人让师父一个人大半夜在外头走山路的啊。


谢应忱接口道:“师父,我送您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师父,您听话,师兄来京城都还是我叫人送回去的呢,怎能让您步行。您要是不答应,就别回去了,住在这儿,我给您收拾院子。”


好说歹说,无为子总算是应了。


谢应忱的马车停在仪门,顾知灼扶着他坐上马车,一直送到了角门,等马车从角门离开顾以灿狐疑问道:“你什么时候拜的师?”


“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什么都会!”


顾以灿嘟起嘴,去捏她的脸颊,顾知灼咯咯笑着一个低腰跑走了。


“快说嘛。”


“不告诉你!”


追追跑跑,顾以灿很快就追上了她,他们肩并着肩,顾知灼说起在戏园子的惊险,顾以灿配合地连连惊呼,直接去了荣和堂。


他是隔房


的侄子三房忙得很他过去反而不便。等了没多久太夫人就回来了听说无为子已经走了太夫人惊得差点拿出鸡毛掸子。


“你这丫头太失礼了。”


“祖母啊今儿府里事情这么多。您想想安国公府的事还没有了呢。安国公中风世子在宫里跪着三婶母刚生了煦哥儿现在精神不济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么一说太夫人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对了。若非安国公府出事容容也不至于会难产。


他们家和安国公府的关系向来很好又是姻亲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那可是容容的亲娘和亲兄长他们要出了什么容容怕是也受不住。


“哎我这老姐姐哟。”太夫人叹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得过去瞧瞧。”


推着轮椅进来的顾白白刚好到这些话他就过来和太夫人说这件事的连忙接口道:“娘我去吧。刘嬷嬷说太医已经来看过岳母人是救回来了但舅兄如今还在顺天门跪着他身子弱再跪下去要出事的。”


刘嬷嬷是安国公身边的老嬷嬷安国公府人丁单薄也就一儿一女世子更是膝下空空。安国公被公主气得中风世子还被问罪府里无人操持。刘嬷嬷急过了头只得过来找陆氏讨讨主意结果差点害陆氏一尸两命。


刘嬷嬷吓得一直守在产房。


顾知灼趁机坐下兄妹俩坐在一块


侄女这些日子来已经撑起了镇国公府顾白白没再把她当孩子认真地回答道:“世子伤了公主罪不可免。”


“那面首呢。”


顾白白冷嘲道:“皇后不承认那些人是面首说是舅兄和岳母在疑神疑鬼。”


他发出连连冷哼面色沉沉的。


“皇后娘娘说公主平日里在公主府烦闷召了几个伶人说唱并不为过。”


“皇上听说舅兄刺伤了公主让他跪在外头没叫起就不许起。”


安国公府刚出事时顾白白就命人在宫中打听过了简直气不可耐。


“公主回了公主府。”


“这桩婚事舅兄真是憋屈死了。”


安国公世子陆今宜天生弱症生于武将家却打小习不了武偏爱书画。原本顾白白与他只是点头之交直到成婚后才渐渐交往甚多。


陆今宜是一个脾气非常好又宽


和的人。


他从前也爱四处游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做一幅画,有的时候也会寄给顾白白赏玩,有一次甚至还到了北疆,他跟着商队走走停停,用了一个月时间,为顾白白画了一张谍画。


他的心思细腻,有些多愁善感,又洁身自好,只想娶一妻一同游历作画。谁能想到,皇帝会让他尚公主,尚的还是昭阳公主。这日子过得,光是想想,就让顾白白为他不平。


“伶人?顾知灼冷笑道,“那让公主把伶人孝敬给皇后好了。


顾白白:?


顾知灼剥了一颗松子放进口中,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笑得两眼弯弯:“公主孝顺,为皇后调教了好些伶人赏玩。


皇家无赖,那就得比他们更无赖。


闹开了才好,究竟是不是伶人,皇后到时候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赏玩这两个字听得顾白白眉头直皱,偏她目光清澄,又不好说什么。


“你这丫头。


顾白白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还真是有几分邪性。


“安国公府在京城里早没有半分颜面了,怕什么。


昭阳公主把安国公府和陆家往泥里踩,踩完了还要把脚上的泥往他们脸上蹭。


“娘,我先去了。


“三叔父,我同您一起去吧。顾以灿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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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白白行动不便,顾以灿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顾白白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能用顾家的人,只能由岳母调动安国公府。


一开始安国公还心有顾忌,不想与皇家撕破脸,可是,陆今宜跪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朝后都没能回来。安国公终于忍不住了,命大管事带护卫冲进公主府。反正女儿也出嫁了,罪不及出嫁女。府里就他们母子二人,要抄家要灭族一共也就两条命。


安国公府沉寂了好些年,但府里的护卫也不少,哪怕公主府有禁军在,可是也依然没有挡住这些从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护卫也不伤人,只一股脑儿把昭阳公主的面首带走了。


咚!


大管事在大街上敲了铜锣,吆喝道:“昭阳公主孝顺,亲自调教了些伶人送与皇后娘娘赏玩。


咚!


“公主至孝至纯,感天动地。


咚!


大张旗鼓。


整个京城的人全都出来看热闹。


昭阳公主最近和龚海抢青衣的事,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十几个容貌各异


的年青男子,一个个穿得花红柳绿,大管事亲自拿着铜锣走在最前头,一边走一边敲打着铜锣,身边一个小子高声喊道:“大公主孝顺,把他们养在庄子上,只是为了好好调教,免得不通规矩伺候不好,让皇后娘娘不高兴。是我们世子误会了公主,实感愧疚。


“大家来做个见证,公主没有养面首,他们都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


时不时地又和看热闹的百姓搭话。


“是啊是啊,正要把人给皇后娘娘呢,公主的一片孝心总得让娘娘知晓。什么?皇上?公主大孝,皇上又岂会介意……你说青衣呀,哎呀,那当然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准备的啊。


喊话的是大管事家的小子,声音清朗而又响亮,保管让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国公府在内城,为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公主有多孝顺,大管事也丝毫不嫌累,带着人去外城逛了一大圈。


昭阳公主带回京城的一共有二十三个面首,有的正得宠,有的早已失了宠。


昭阳不是个长性的,对于腻了的面首,大多都是反手送人,或者直接卖了。昭阳也不是缺银子,就是养太多会被皇帝骂,需要进新人就得定期清理掉几个。


至于送谁卖哪儿,她向来不会管,但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去处。哪怕是良家子,在被带进这个庄子后,也都被强行落了贱籍。


几乎没几个能够长留在庄子上的。


昭阳为了气安国公和驸马,这趟索性把这一些还来不及处理的都带了过来。


安国公府把他们抓出来后,直白地说了,要么送他们回公主府,要么就跟着绕街。


皇家为了颜面,十有七八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甚至会为他们削了贱籍,放他们自由。但是,也不能完全保证,许是会死,由他们自行选择。


所以,现在一同出来的这几个,全是自愿。


走在路上,他们主动骚手弄姿,卖弄风情,引来无数的百姓围观,大街小巷口耳相传,京城里头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只差没放鞭炮了。


四下沸沸扬扬,御使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飘进了司礼监。


沈旭红衣胜血,歪在香戏楼一间包厢的美人榻上,随手拿起一本,看得有趣,低眉轻笑。


“安国公府是什么事?


乌伤躬身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顾三夫人闻讯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安国公世子已经在顺天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了,再跪下去怕是要性命不保,至于大公主现在正和那位青衣在一块儿,去了温泉山庄。安国公忍无可忍,才如此行事。


沈旭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安国公府太软弱了,这等歪门邪路,对上又毫无敬意和惧色之举,显然是她的手笔。


“主子,公子忱到了。


屋角的漏壶正好走到正午,沈旭把折子随手一扔:“让他进来。


门从外头打开。


一袭月白直襟的谢应忱抬步走了进来,优雅中带着几分矜贵。


沈旭靠在美人榻的软枕上,也没有任何起身相迎的意思,嘴角似笑非笑:“大公子约本座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