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冲喜!


本来还有人不相信,但是见礼部尚书苦着脸,熬夜翻找古籍,到处去找太孙冲喜应该是什么规制,终于全都信了。


“……”


也全都傻了眼。


有人满含酸气地说道:“辰王还真是忍辱负重。呵呵,为了顾家的兵权,连冲喜都乐意。”


这话一出,无人理会。


不过,他们全都想起了另一件事,三皇子谢璟也是在九月初十纳妾宴请,纳的还是天命福女,曾经的京城明珠季南珂。


三皇子的请帖都送了,辰王不会是故意挑在同一天吧?


对此说法,更多人嗤之以鼻,辰王又不是疯了,非要去和三皇子的纳妾争锋?


两家婚事虽说早早就定下了,但下聘确实有些着急,各种声音不断。


谢应忱猜到会如此,所以,他对于“冲喜”一说,十分坦荡,毫不掩饰,以免有人龌龊地去非议夭夭。


他一门心思只忙他自个儿的婚事。


谢应忱对照聘礼单子,对于作为贽礼的木雁,还是不太满意。


在大启,下聘和迎亲都需送上大雁为贽礼。


活雁难得,再加上如今这时季,就更难得了。


谢应忱屈起指节,轻轻敲击着书案。


只能先用木雁,到迎亲时再准备活雁了吗?


“公子。”


怀景之心知他要尽善尽美,在一旁提醒道,“东厂可能会有活雁。下个月是万寿节,内廷应该也会备下百鸟。”


谢应忱一挑眉,对了!


这还是太祖皇帝时国师的提议。


万寿节当天,放飞百鸟,以求国泰民安。


“准备一下,我们先进宫一趟。”


谢应忱把聘礼单子郑重地收好,起身出了门。


如今已是九月,谢应忱受不住寒,出门已经需要披风了。


他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礼亲王有句话说对了,他如今的身份过于尴尬,还配不上夭夭。


辰王府在内城,离皇宫不远。


午门前的学子们更多了,见到辰王府的马车过来,学子们纷纷停下了交谈,目光追随着马车而去。


“你们说,辰王能位主东宫吗?”


一个年轻学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换来周围一阵静默。


在午门城楼上,卫国公也曾提过,结果皇帝龙颜大怒,想来肯定是不愿意的。


“太孙名正言顺。”


“皇上若是不应,便是违抗了先帝的圣旨。”


对对。


“皇上如今都未立储,说不定先帝早有遗诏。”


谢璟打马而过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话,心里艰涩的很。


先帝在世时便允许学子们议政,谢璟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他们赶走。他一夹马腹,马跑得更快了,越过了前头的谢应忱,先一步进了宫门。


被逼着给废太子平反后,许是生怕再被逼着立储,皇帝这几天也没有上早朝,整日在含璋宫待着,对于一道道的请安折子全都置之不理。


对此,谢应忱习以为常。


皇帝不出来更好,他可以主动去找他。


“喵!”


熟悉的猫叫从头顶方向传来,沈猫踩在宫墙的黄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麒麟尾高高翘起,傲得不得了。


“你主人呢?”


谢应忱含笑问它,本来只是随意逗逗猫,结果话音刚落,那抹红艳如火的身影从一侧的青石板小径走来。他的长袖自然垂下,斜眼看了过来,就这脸上的高傲和不耐烦,简直和沈猫一模一样。


“喵呜~”


沈猫轻松地甩着麒麟尾,和它主人打招呼。


谢应忱本来是打算从含璋宫出来后再去找他的,提前遇上也无妨。


谢应忱主动向他走过去,从袖袋取出一张红色洒金帖,双手递上。


沈旭垂眸看了一眼,略显意外地挑眉道:“你请我?”请帖薄薄的一张,捏在他的手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你确定?”


沈旭从唇缝中溢出一声嗤笑,挑起的眼尾带着一抹探究和嘲弄。


“辰王殿下不怕让人议论,为了皇位,放下身段来讨好我这个佞臣?”


谢应忱笑容未减:“督主若是想作为女方宾客,去镇北王府赴宴也是可以的。”


沈旭:“……有空就去。”


他收好了请帖,谢应忱又道:“督主,今年的百鸟里有没有大雁,能不能匀我两只,当作你的贺礼。”


“本座还未见过上赶着讨贺礼的。”


谢应忱完全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挑两只最肥的,毛色最漂亮的。”


沈旭冷笑连连:“要不要本座让人拿一筐给你,你自个儿慢慢挑?”


谢应忱一点也不客气,拱手谢了。


哼。


沈旭冷哼了一声,没有应,也没有拒绝,自顾自地往前走,看这方向,也是去含璋宫的。谢应忱与他同行


事的时候,相当的认真,“不知道督主愿不愿意走一趟?


这是在让权。


沈旭手中是有权,但也仅限于在京城。


他若是接了这个差事,相当于是谢应忱把青州交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人还真不怕他揽权坐大?沈旭若有所思。


谢应忱意有所指地说道:“督主,这个差事是可以对人言的。


沈旭目光锋利如刃,很快在谢应忱的微笑中化为了烦躁。


他不敢让姐姐知道他是那个人人畏极,厌极,恨极的东厂沈旭。


他也不敢跟姐姐说,这些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青州的差事多少算是个正经的差事,还是一个可以对姐姐说的差事。


踏进了含璋宫,谢应忱也不催他,说道:“等会儿,我出来后,我们细谈。


谢应忱捏了捏袖袋中的乌木匣子,让内侍通传后,大步往内室走去。


沈旭没有跟去。


他坐在了靠窗的圈椅上,小内侍很快端来了他惯用的茶。


他漫不经心地噙着茶,仔细考虑着谢应忱的提议。


谢应忱是真的放权,还是想把自己支开,趁机收拾掉东厂?


“谢应忱,你放肆!


咆哮声从里头传出来,“你竟敢……威胁朕!


紧跟着又是一些重物扫落的声音,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朕会怕你?!


沈旭噙了一口茶,充耳不闻。


他摩挲着茶盅,否定了后者。


谢应忱不至于蠢到在尘埃还未落定前,就先撇开自己。


“青州?


沈旭呢喃着。


要是跟姐姐说,他是钦差,要去青州负责赈灾,姐姐会放心吧?


“谢应忱!


咚!


又有什么重物掉下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去一趟青州,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


只要能让姐姐安心……


“滚!


猫吓得跳了起来,把头埋进了沈旭的怀里。


沈旭眉头直皱,烦躁地把茶盅丢回到桌上,一旁伺候的小内侍们静若寒蝉。


“谢应忱,你居心叵测!


又过了一会儿,谢应忱终于出来了,他叫了一个内侍道:“去叫太医来,皇上身子不爽。


“再传礼亲王和内阁,皇上要见。


沈旭眼尾轻挑地看了过去:“办妥了?


“妥了。


谢应忱往沈旭旁边的圈椅坐下,说道


:“皇上的眼睛看不见了。”


额?!


“也许是病重。”


“也许是反噬。”


沈旭轻笑出声,烦躁的桃花眼中露出了几分愉悦。


谢应忱拿起面前的茶盅,向他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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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旭迟疑了一瞬,端茶回敬,一口气饮了半杯。


“谢应忱!”


谢璟从里头冲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人已经走了,一出来就直奔殿门,结果发现谢应忱竟悠哉地坐在圈椅上饮茶。他的脚步一收,走向谢应忱。


他站着,谢应忱坐着。


然而,谢璟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不由地回避了。


谢应忱含笑:“什么事?”


想起方才他在皇帝面前,威逼胁迫,讨要储位。谢璟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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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无数的质问,才匆匆忙忙地追出来。


追上了,也叫住了。


他怯了,谢璟的嘴唇呢嚅了半天,才来了一句:“你胁迫父皇得来的储位,说到底,不过是忤逆犯上,乱臣贼子……”


谢应忱淡淡地打断了他:“璟堂弟,长风死前的诅咒你可还记得?”


“你当日亲手杀了长风,你说,皇上是认为你在护驾,还是,在灭口?”


“倘若,皇上发现,季氏是你的安排,他会继续把你当作宝贝儿子,还是生怕会应了长风的诅咒,先舍了你这个宝贝儿子?”


谢璟所有想要质问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


谢应忱笑得更加温和,就如同一个堂兄,在指导堂弟。


“你呀,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难怪好好的中宫嫡子,连东宫的边都摸不到。”


“我离京六年,你都进不了东宫,如今我回来了,你也别妄想了。”


谢璟:“……”


在谢璟的眼中,谢应忱仿佛是撕开了许久的伪装,露出了带血的獠牙。


“璟儿!”


“你在哪儿,璟儿!”


里头传来了皇帝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谢璟打了个激灵。


印辛走出来:“三皇子殿下,皇上叫您。”


谢应忱垂眸饮茶,没有了那双目光盯着,谢璟紧绷着的后背陡然一松,脚步踉跄地跑了进去。


喝完了茶,谢应忱放下茶盅道:“督主若是得闲,与我回一趟文渊阁?”


沈旭甩袖起身:“走。”


沈旭以为他是要给自己去青州的调令。


没想到除了调令外还有一道诏书一道为殷家平反的诏书。


沈旭拿着诏书久久不语头也不回地出了文渊殿。


沈旭在马车上换下了这身极尽张扬的红色麒麟袍直奔天熹楼。


殷惜颜依然住在天熹楼小跨院的厢房里她暂时起不了身也不能挪动顾知灼开的药日日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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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能闲得下来的性子沈旭让人给她打了一个可以放榻上用的小桌案她就靠在迎枕上修复着残谱。


桌案上是笔墨曲谱手边是她的琵琶。


每修复完一段她就会试试音。


时不时响起的琵琶音有如最轻缓的风抚平着沈旭心中的烦躁。


听到脚步声殷惜颜仰首一笑:“羡哥儿你来了。”


她放下琵琶向他招了招手。


沈旭把诏书递了过去在榻边的圆凳坐了下来双手紧绷掌心不禁有些湿润他又想拿出白巾擦手手指屈了又屈好不容易才忍住。


殷惜颜打开诏书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呼吸陡然一滞。


紧跟着她迫不及待地看了第二遍第三遍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浸湿了白皙的脸庞。


终于。


让她等到了。


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双手掩面呜咽出声。


殷家被冠上马匪的罪名满门皆诛。


从黑水堡城逃出来时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有一个活下去为殷家平反。


她不想让爹娘在地下都背着这不堪的罪名。


她不想她和弟弟这一生都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跟地沟里的老鼠似的见不得阳光。


“殷家的家产也会还给我们的。”


其实那些家产早就被人刮分完了。


不过无所谓在谁的口袋里就剁了谁的手他沈旭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殷惜颜从诏书中抬起脸眼尾嫣红带着血丝。


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她把诏书紧紧地贴在胸口。


沈旭学着顾知灼哄人时的样子桃花眼清澄不带一丝阴霾:“姐姐以后可把殷家的马场重新打理起来。对了姐姐可以恢复户籍了我一会儿就去办。”


他略带羞涩地笑笑纯良而又无辜:“你放心办起来很快的。”


京兆尹敢拖延就剁了他!


殷惜颜:“……”


目光落在了他绷紧的尾指上。


他打小就在她眼皮底下长大他有什么小动作是她看不懂的?


他又有什么秘密是能瞒得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