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咪?”


脖子上戴着红绸花的沈猫跳到了茶几上,它盯着外头,小耳朵一抖一抖的,金灿灿的眼中充满了好奇,跃跃欲试地想出去玩。


无为子若有所感,他掐指算了算,含笑道:“灼儿,你去外头。”


是。


顾知灼听话地站了起来。


一直到方才,她还手脚无力,需要谢丹灵扶着才能起身,但是现在,她已经能够站得稳稳当当的了。


她迈步走了出去,站到院子中间。


今儿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阳光温暖着顾知灼冰冷的四肢肺腑,她惬意地眯起了双目。


霞光有若雨丝,淅淅沥沥地洒下,又有若一层薄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翩翩欲仙。


“这位是?”年轻道士两眼放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顾知灼。


“是顾大姑娘。”


香客中有人喊道,“我见过我见过!”


“我邻居家里有个小姑娘被人放干了血,差点没了命,是顾大姑娘救了她。”


“是镇国公……”不对,现在是镇北王府了!“是镇北王府的顾大姑娘。”


“天降霞光。”年轻道士满脸虔诚地说道:“这是功德之光!贫道没有看错,这位姑娘果然是有大福泽之人。”


有人悟了:“原来清平真人卦象中的天命福女是顾大姑娘。”


他喃喃自语,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周围的人也纷纷跟上,不一会儿就跪下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全是人影。


在太清观的山头笼罩了三天的霞光渐渐消逝,但是,亲眼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的心头都无比的震撼,久久不散。


霞光是因顾大姑娘而来的。


顾大姑娘才是真正的天命福女!


不一会儿这件事就在整个太清观中传开了,越来越多的香客闻讯而来。


而随着香客们的离观下山,也像风一样的传到了京城。


“哎哟,你们今日没去太清观简直太可惜了!”


“霞光还在?”


“在在……不对,不在了。”


“到底在还是不在?”


“本来是在的,后来,顾大姑娘一出来,霞光就披到了她的身上,顾大姑娘就像是穿了五彩霞衣,从天上下来的仙子一样。美极了。”


刚从太清观回来的人虔诚地说道:“顾大姑娘得天祝祐,如今嫁给了辰王,必能祐我大启繁荣昌盛,盛


世昌隆!”


“咦。”有人问,“从前不是说天命福女是那位寄住在镇北王府的季姑娘吗?”


“呸!”他不屑地冷笑,“当日清平真人只算出有天命福女,又没说是她,肯定是她把美名都往自己身上揽。还当谁不知道,皇上夺了臣妻,她就不顾镇北王府养育之恩,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宫去了,不要脸……”


砰!


临街的雅座中,季南珂狠狠地把手里的酒杯掷了出去,摔得四分五裂。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脸上满是难堪和羞愧。


谢璟只垂眸看了一眼摔碎的酒杯,打了个手势,小允子过去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头的吵杂。


“您也是这么想的吗?”季南珂盯着他,艰难地问道。


“什么?”


谢璟有些失神,他端着酒盅,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他的双眸,压根没听清季南珂在说什么。


季南珂双手紧按着八仙桌,指节隐隐发白。


谢璟又问了一句:“什么?”


依然头都没抬。


见他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季南珂气恼道:“你也觉得,天命福女应该是顾知灼?”


“你后悔了是不是!?”


谢璟终于抬眼看向了她,有些无力:“你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


他心里是后悔了。


顾知灼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他忍不住去想,最初遇到清平真人的时候,清平真人说的那个能祝祐他君临天下,开创盛世的天命福女,到底指的是在他身边的季南珂,还是与他有婚约的顾知灼。


他已经想不起来,清平真人是怎么说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恋慕季南珂,内心就想把所有好的赞誉都给她。


为她造势。


谢璟的目光浅浅淡淡,没有往日的浓情蜜意,而是带了一些隐忍。


季南珂:“……”


“我只是、只是……”她目中含泪道,“明明是我们先定下的日子。为什么要非让她。”


见她这委屈求全的模样,谢璟终究还是心有不忍。


他没再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冲撞上了,改期是行。”


季南珂委屈地说道:“她打小就爱与我争,她就是故意定在同一天的,想看我没脸,想让我低头。”


谢璟本来定在九月初十宴请,可自打谢应忱和顾家定下了九月初十下聘后,那些收了他请帖的人家陆续过来致歉,说是没有办





完全不似众人所知的温和无害,他就像是原形毕露的野兽,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展露出了獠牙和利齿。


而自己在他的面前,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止是自己,连父皇也是。


他眼睁睁看着父皇先怒后惧,对谢应忱连声喝骂,咆哮,威胁,最后又化作了无能狂怒。


从小到大,父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高大英武。


哪怕有废太子珠玉在前,最终得了这把椅子的,也还是父皇。


可这么厉害的父皇,却被谢应忱逼得走投无路。


父皇被迫答应了。


谢璟本以为父皇只是口头答应,肯定还有后招,谁想当天就真得下了立储圣旨。


谢璟道:“他竟然忍到现在。


季南珂:“什么?


谢璟没有回答。


谢应忱是三天前就拿到圣旨的,他竟然忍到现在才让人宣旨?


是为了顾知灼?


他是想让世人都以为是因为顾知灼的福运,为他谋得了这储位?


“殿下。见谢璟没有理他,季南珂忍不住问道,“您就这么认了?


谢璟简直太没用了。


他是中宫嫡子,一向软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储位都能拱手让人!?


谢璟又灌了一杯酒,喉咙火辣辣的痛。


季南珂急了:“殿下,您想过没,有朝一日,若真是谢应忱上位,他也许能容得下大皇子他们,可是,他能容得下您这个与他争过储位的皇嫡子吗?


她美目流转,坐回到谢璟身侧,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殿下,不争就是在等死。


谢璟是她如今唯一的选择,可是,她选择谢璟,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他一块儿等着被圈禁,甚至是等死。


“够了!


谢璟丢开了手上的酒盅,酒盅在八仙桌上骨碌碌的滚了一圈,谢璟蓦地起身,就往外走。


“殿下,您去哪儿。


“道贺。


说完,他走出了雅座,季南珂抿唇站了一会儿,追了上去。


一出门,谢璟直奔辰王府。


辰王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马车几乎把府门前的道路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谢璟坐在马车里,慢慢地往前挪动。


这酒有些上头,几杯下肚,他晕乎乎的,后背直冒热汗。


好不容易,马车进了府,停在仪门。谢璟正要下车,他想起了什么,回首对着季南珂说道:“


你在这儿等着就好。


“为什么?季南珂怔了一下,自嘲地笑笑,“您是嫌我会丢了您的脸面?


谢璟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耐下心来解释道:“辰王府里没有女眷,谁来招呼你?


不止没有女眷,连使唤丫鬟都没有。


季南珂拉住了谢璟:“我不需要人招呼。


谢璟实在不想和她争这些,便道:“随你。他跳下了马车,也把她扶了下来。


辰王府一向低调,自打谢应忱从宫里搬出来后,还从没有宴过客,这是第一回。


府里的下人们也少,候在仪门待客的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内侍。


内侍见过礼后,笑着领他往里面走。


季南珂打量四周,辰王府是废太子的故居,但远不如她想象中的奢华,反而相当的空旷,第一眼有些萧条,可跃在枝头上的花朵,池塘的游鱼,垂落的紫藤,错落的假山,又在这萧条中添上了一份生机勃勃。


“璟儿。


走到半路,忽然有人出声叫住了谢璟,是承恩公。


谢璟拱手唤道:“舅父。


承恩公也是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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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的,只比谢璟早到了一炷香,在花厅待得无趣,就出来走走。


他用轻慢的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一下季南珂,挺了挺将军肚,说道:“本公带殿下进去,你忙去吧。


承恩公一挥手,打发走了内侍,见四下无人,他迫不及待地问道:“璟儿呀,你有什么打算没?


未免隔墙有耳,承恩公声音压得很低,两个眼珠子左右乱晃。


打算?


谢璟现在也不知道。


正像谢应忱那天说的,他是皇嫡子又怎么样,他连东宫的边都摸不到,一事无成。


谢璟自嘲地笑了笑。


“没事。承恩公把头靠过去,低下身来神秘兮兮地说道:“舅父都给你想好了。


额?


花厅就在前头了,承恩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信心满满地说道:“你就等着吧。


谢璟:“舅父,您说什么……


“殿下也来啦。


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到谢璟,纷纷起身见礼。


这辰王府实在无趣的很,没有伎子,也没有戏班子,连个漂亮的小丫鬟都没有,一群大老爷们面对面坐着,见谢璟把季南珂也带来了,想起了三皇子本来是定在今日纳妾的,不免调侃上了几句,像是美妾在怀什么的。


季南珂眼中


暗恼,没想到他们会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轻贱。


谢璟拉住了她的手,不悦地斥道:“季姑娘尚未出阁,此话莫要再说了。


说话的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咦,礼亲王怎么还没来。


“礼亲王去了太清观。


于是,话题便绕到了太清观,霞光和顾知灼的身上,有人这两天也特意去瞧过,说得是天花乱坠。


“太孙真是得了门好亲事。


除了少数内阁重臣,谁都以为立储的圣旨是在立了婚书后才下的。


谢应忱重病回国,一无所有,直到得了这门婚事后,可谓事事呈祥,不但身体康健了,还一跃成了储君。这不是婚事带来的福气又是什么呢?


话这么一说,也有人忍不住去看谢璟。


三皇子为了怀中娇妾,放弃了这门大好亲事,现在该后悔了吧。


哪怕是没有明说,这意思谁都看得懂,谢璟只噙着茶,不言不语。


不多时,谢应忱过来了。


来的客有些多,分坐了几个花厅和水榭,他一进来,所有人纷纷起身行礼,道贺。


太孙正名,哪怕还没来得及告祭太庙,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储君亦为君。


“太孙殿下。


待见过礼后,承恩公乐呵呵地喊着,又朝谢璟使了个眼色。


谢璟想到他刚刚说的,心里有种不太妙预感,他悄悄地拉了一下承恩公的衣袖。


好歹要先让自己知道,他想说什么吧?


“舅父。


谢璟低声提醒了一句,“今儿是辰王……是太孙大喜之日。意思是,别乱来。


承恩公打年轻时起,就是个爱犯混的。


他大大咧咧地笑道:“殿下,凉国近日送了国书来,想与大启和亲,结永世之好。


自打前朝起,凉国就履履犯边,到了大启后,更是如此。直到顾韬韬杀灭了他们的气焰,才自愿写下降书。


后来这几年,谢启云的不作为,放任了凉国的骚扰试探,凉国一度想要撕毁降书,枕兵边境。也就是前不久,姜有郑取代谢启云任了西疆总兵后,才一改之前的散漫作风,在谢应忱的示意下,对凉国发起了几次猛攻,凉国被打得缩在边境不敢冒头,终于又写了这份和书来。


承恩公管着鸿胪寺,和书先送到他的手上,他故意压着没有呈上。


承恩公热络地笑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谢应忱毫不犹豫道:“大启公主不远嫁,不和亲。


凉国在写下降书时,就曾求娶过大启公主。


舍一个皇女,保边境太平,历朝皆是如此,谁也没想到,谢应忱会果断拒绝。


承恩公露出了得逞的笑:“是凉国愿意送公主来京城,与大启和亲。


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正好,三皇子殿下还未定亲,不如就由三皇子殿下为国分忧,娶了凉国公主。


他说完,扭头冲着谢璟一笑:“殿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