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江午没想到,事隔多年,诺大的京城,他都活得跟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了,竟然还能遇上顾家人。


“不是……我。”江午支支吾吾着。


小乞儿左看右看,看着江午面露畏惧,瑟瑟发抖,痛快极了,迫不及待地说道:“没错!他就是个逃兵。”


“死小子!”


江午冲他咆哮。


小乞儿不怕他,梗着脖子道:“小姑奶奶,我全告诉你。他跟着国公爷去了西疆,后来,北疆军让人送来了抚恤银子来,说他战死了。我还给他哭过,守过灵,烧过纸。”


“我没骗您。没多久,老家那儿就抢走了他的抚恤银子,把我和我娘赶了出来,说我娘克夫,收了我们的田。我们一路上乞讨往南,我娘想要带着我去投奔舅父。结果……”


小乞儿抬手指向江午,恨恨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他,他活着!”


“他没有死。”


小乞儿对江午的怨恨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拼了命地落井下石:“他一看到我们就想跑,后来我娘拉着他,想让他跟我们回乡,把田和房子都拿回来,他既然没有死,就不该拿北疆军的抚恤银子。他不肯回去,他怕回去,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国公爷死在了沼泽里,他是逃出来的。”


“他就是个逃兵!”


江午又慌又怕:“我弄死你这死小子!”


他想要扑过去,顾知灼手中的短刀一压,他的脖子上就是一条伤口,这下他不敢再乱动了。


小乞儿往顾知灼的背后躲,呸的一声,朝他吐了口口水。


“接着说。”顾知灼道。


小乞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不回去,我娘说要和他和离,他不肯,也不让我们走。他对我娘拳打脚踢,还把我们拖来了京城。”


“他又穷又爱赌,每天一亮就去赌,输光了钱就去喝酒,喝完酒就打人。我娘带着我跑了三回,都让他抓回来了,他把我娘的腿打断了,我们跑不了了。”


小乞儿龇着牙,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我是她男人,想打就打,你小子乱说话,老子我……”


哗。


“我让你闭嘴。”


顾知灼的手一扬,锋利的刀刃从他脸颊划过,紧跟着,一只耳朵掉了下来。


哇哦!小乞儿兴奋地两眼冒光。


江午吓得呆住了。


若说刀抵着脖子,他怕的只是对方姓顾。


那么现在,他怕的是,对方真的会杀了他。


小乞儿跑过去在他的耳朵上头狠狠踩了两下,愤愤道:“……他逼着我娘做绣活来养他,我娘眼睛都要瞎了。后来有一回,他赌的厉害,还不出钱就要砍了他的手,他就把我娘卖了。还逼我出去偷银子,他说,要是我不拿银子回来,就把我卖进宫里当太监。”


小乞儿满脸都是恨意。


“我偷来的银子全给他了,全让他赌没了。”


要不是他拿捏着娘下落,不肯告诉他把娘卖去了哪里,他早就一刀捅死他。


“呵。”


顾知灼冷哼,她手腕一转,刀柄狠狠地敲在了江午的太阳穴上,打得他趴在了地上。顾知灼一脚踩在他身上,留下了鞋底的泥泞。


“在北疆军中,从士兵升到百户,至少需要历经十战,杀敌千人。”


她轻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就你这德性,百户该不会是从同袍的手里偷来的?”


“杀敌立功,你敢吗?”


“你在战场上,都是躲在死人堆里,苟且偷生活下来的吧?”


这一句句,带着嘲讽的声音,有若一把把利刃扎进江午的心口,把他剜得鲜血淋漓。


顾知灼掏出那块小圆牌,把正面对着他。


“你的同袍都死了,就你这逃兵还活着,这东西,你配吗?”


“别说了!”江午抱着头,尖叫起来。


从一介士兵,拼杀到百户,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哪怕是到了如今,他本能地也听不得有人抵毁。


“说!”


顾知灼踩在他身上的脚更加的用力,喝问道:“你是不是出卖了北疆军,害死了镇国公,才会装死一逃了之。”


“不是的,不是我……”


江午伸长着脖子,尖声叫道:“我没有出卖北疆军,出卖国公爷的不是我。”


“那是谁?”


“是……”他的喉咙滚了滚,哑了声。


“你以为不说就能活?”顾知灼嘲讽的笑了笑,盯着他格外显眼的肚子道,“你肝积鼓涨,腹中有血,你这病活不过三个月了。”


啊?小乞儿先惊又喜,好耶!


他兴奋道:“你都替你守过灵,烧过纸了,这回你死了,我不会再重来一遍的。”


江午看向自己的肚子,别的不说,他确实肝痛的厉害,晚上睡觉的时候,喘不上来气。他还以为是酒喝多了。


顾知灼冷眼


看他。


“你逃出来了,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你有没有梦到过同袍?”


小乞儿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他就算做梦,也是在赌博,他就是个烂赌鬼,烂酒鬼!”


顾知灼轻笑:“你这三年多来,活出了个什么名堂?既是逃兵,抛弃了同袍而生,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北疆军的人了。”


她把那块圆牌往空中抛,扬起短刀挥砍了下来。


短刀削铁如泥,圆牌应声,一断为二。


咚!咚!


连续两记的落地声,敲击在了江午的心上。


他盯着掉在地上的圆牌,膝行着一步步挪了过去。


“没什么好问的了。”顾知灼短刀入鞘,走向谢应忱,“不过就是龙椅上的那一位,想借着西凉的名义除去北疆军而已。”


这根本毫无悬念。


只是时隔三年,再见到当日和爹爹一起征伐西疆的人,她心里想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想知道身经百战的爹爹怎会轻易地死在沼泽中……


这就像是一根刺,堵在顾知灼的心里,时不时想起来的时候,刺得她鲜血淋漓。


江午把断成了两半的圆牌紧紧地捏在了手中。


圆牌已经锈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敢面对了。


他以为就算丢了他也不会在乎,可是,事实证明他不可能不在乎。


“是!”


“是皇上。”江午用尽了最大的勇气和力量说道。


顾知灼站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对于这个答案,她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谢应忱牵住了她手,握在拳心中。


最难的话已经说了,后面也就容易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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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午满身酒气散去了大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颓丧。


当年的种种,这三年多来,他没有一刻忘记的。


他心里最后的防线在这一刻崩溃了。


“皇上密旨,命国公爷把西凉逼退回加兰河以西,拿下西凉边境七城。”


“这道密旨是由国舅爷亲自带去西疆的。”


顾知灼慢慢回首。


“接到密旨后,国公爷决定立刻追击,不让凉国有整兵的机会。”


“当时我在国公爷麾下,是、是斥侯。”


斥候……顾知灼闭了闭眼睛,慢慢地转过身。


斥侯决定着行军路线。


斥侯先探,大军随行,若是斥侯故意瞒下了沼泽……


“你故意引了大军去沼泽?”


“不是!我没有。”


江午用力摇头,“我发现行军路上有沼泽后,我们就被人偷袭了。”


“我和常人不一样,我的心脏在右边,侥幸没死。我听得懂凉国话,我听到他们在说凉国大王子多棱主动给皇上去了信,说动了皇上除掉镇国公。作为交换条件,凉国愿意递交降书,十年不再犯境。”


“凉人走后,我从尸堆里爬了起来。我本来想去禀报国公爷的,但是……”


差点死过一回,江午特别怕死。


“要国公爷命的人是皇帝,就算国公爷能躲过这一次又怎么样,他能躲得过下一次,再下一次吗?”


现在回去,只会陪着国公爷一起去死。


于是,江午犹豫了。


“所以,我偷偷地跑了。”


江午捂着脸,冰冷的圆牌贴在了额头上,生锈的表面刺得他皮肤隐隐有些痛。


“我从西疆逃了回来。”


“我没有背叛,我是不得已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江午瘫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唯有肚子大的有些出奇。


小乞儿不屑地看着他。


平时对着娘和他又打又骂,这会儿倒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出了,呸,只会窝里横的废物。


“夭夭。”


谢应忱唤了她一眼,两人目光相对,顾知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退后了半步。


公子从来不会插手她做事,所以肯定有原因。


“江午?”


江午小心翼翼地抬头。


江午不认得谢应忱,但是,能够轻易注意到他的贵气和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你有两个选择。”


江午看到他轻轻启唇。


“一是,临阵逃兵,斩。”


江午打了个哆嗦,嘴唇颤得厉害,连求饶都不敢。


“二是……”


谢应忱故意停顿了片刻。


“孤送你去承恩公府。”


孤?


这一个字,江午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全身上下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告诉他,你知道皇上和多棱之间的约定。”


江午慢慢仰起头。


他不懂他的用意,他只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了,就是在自投罗网。


“选吧。”


谢应忱做了个手势,重九的长剑抵在了他的后颈上,只要他选了一,就会立刻人头落地。


“你数到十。”


说完,谢应忱牵着顾知灼的手,转身走了出去,似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