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红烧牛尾骨

蓝锦对于井矿盐这事虽然不满,却也并没有多惊讶。


自来这些世家豪族,不管是多么小的地界的豪族,都会游走在灰色地带——


他们有更多的权力支配资源、利用规则。


只是这种淡定在萧仁禹带来井矿盐周边发现大量民夫尸骸的消息时,终于变成坐不住了。


“什么?他们还干这么黑心的事?驱使牟利不够,还杀人?”


“恐怕一开始,是因为过度劳累的自然死亡,不,是因人祸死亡;后来,才是为了封锁消息,镇压骚乱。”


萧仁禹顿了顿:“被抛弃的尸骸中,还有女人和孩子。据时间推算,不是最后罹难的那批。”


蓝锦几乎出离愤怒了,她马上想到:“这和之前那段时间,男女皆役的条令有没有关系?”


萧仁禹讶然地挑了挑眉:“你居然知道这事。”


蓝锦失落地说:“小秋的父母……我大伯和伯娘,就是因此而去世的。”


萧仁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抱歉……”


“这件事并未经过大肆宣扬。不仅上面有力地矫正强压了下去,很多逆来顺受的村落也只当是正常的,只默默顺从了。”


蓝锦仍是不解:“这件事不是只施行了三五天,就被强力更改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萧仁禹按了按眉心:“没那么容易,政令下达,大多数被征役的地方反应没那么快。”


“即使知道了消息,也不敢贸然召回服役的人。只怕又是朝令夕改,做多错多。”


“总之这些人命,对那些掌握了哪怕一点权力的人来说,也不太要紧。对不对?”蓝锦反应很快。


萧仁禹不作声,点了点头。


“如此,又没有善后和追责的明确条令下达,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对吗?”蓝锦又问道。


萧仁禹接着点头:“我想很多地方大概都是这样反应的。”


蓝锦换了一个角度:“这件事情前后,牵涉的地方有没有徭役死亡率陡升的事情?”


萧仁禹刚刚调查过昭应萧氏,对昭应县的各类数据刚巧了解,回答道:


“确有此事。统计政令发出、乃至矫正前后,徭役死亡比例陡升,是之前的三倍,这和最新的人丁统计数目正对上。”


蓝锦沉默片刻,盯着双手:“或许多出来的不是那时死亡的。或许他们早就罹难,那时才被报上去。”


“或许他们没有死亡,被绝望地困在了私盐矿……最终可能也是一死。”


萧仁禹没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蓝锦。


蓝锦却又转换了话题:“萧公子,既然没有经过大肆宣扬,为何你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


萧仁禹迟疑了一下,方开口道:“其实……我们家有人在吏部做小吏。”


蓝锦疑道:“小吏所知消息,范围这么深广?”


萧仁禹面不改色:“是的,是那种抄录文书的小吏。天都邸报,你不也常在店里看吗?”


蓝锦倒是收了声,又总结道:“如此,私盐矿牵涉人命,不是赚一点脏钱这种程度的事了。我们要尽快动手。”


因此,蓝记员工和蓝记食客们聚在一起碰了头。今日书院休沐,除了常来的那几个熟客,还有略显生疏的沈苏琰一行。


最重要的事——自然还是吃饭。


蓝锦热情地把刚炖好的红烧牛尾骨和酱香大棒骨端上了桌。


牛尾骨炖足了时辰,牛肉紧致完整,一个个堆着。汤汁浓稠,麻辣的香料味直冲天灵盖。


夹起一块来,牛肉恨不得顺着筷子滑到人的手腕上,只剩下一根三角骨头。


牛肉汤汁充斥着浓郁的肉香,舀上一勺浇在米饭上,吃进嘴里,是无上的享受。


而牛尾骨也是吸满了汤汁,往嘴里一放嘬上一口,能最大限度地体会这道菜的美妙滋味。


小秋和霍旭云抢个不停,彷佛两人都刚满六岁。尤其是小秋,啃骨头啃得脸颊上几滴红褐色的肉汁。


几人吃得津津有味,连竹子精萧仁禹也放下筷子,拿起一块牛尾骨,精细地从里啃到外,连腔子里的骨髓都敲出来吸一吸。


蓝锦看得眼睛直了,萧仁禹无法忽视这道目光,抬头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蓝锦木然地摇头:“没有,没有……有这么好吃吗?”


饭桌上几颗埋头苦吃的圆脑袋一齐抬起来:“非常,非常好吃!”


就连那些裹了肉汁子的萝卜都好吃!炖得又烂,吃起来清甜,还吸饱了牛肉的荤香。


云江望一口一个,全然不顾那滚刀块萝卜切得有多大块,力求不叫一丁点汁水从舌尖跑掉。


酱香大棒骨又是另一种滋味。上面的骨头渣子被洗得干净,啃起来省心极了。


贴骨肉连着筋络,肥瘦相间,皆浓浓地入了味。不止颜色变成了赤红的诱人模样,味道也足够咸鲜。


棒骨肉比牛尾骨还要多。若说牛尾骨吃一种满口油香的牛肉脂肪感,那么大棒骨就是吃那一口咬下去,瘦肉扎实的纯肉满足感。


更不用说那肌间脂肪分布得刚好,加上炖煮的时间不长不短,吃起来一点也不塞牙,只是软烂可口。


霍旭云是牛尾汤泡饭派,云江望是酱骨汤泡馒头派,只有蓝锦把两盆里的汤各舀一勺,皆倒入面前的饭碗里。


小秋左看看,右看看,决定还是学自家姐姐的吃法。毕竟,论吃,还是蓝记老板是行家嘛!


沈苏琰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一错眼,蓝锦再瞧她,已是下手稳准狠地捉住为数不多的牛尾骨,虔诚地啃掉每一丝肉。


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没错,就说蓝记有魔力吧。


这么多人的饭量都比不得悟雅,她和大家一样吃了全程,每个人都拍拍肚皮之后,她从容地把剩下所有都连汤带肉倒进自家碗里,狼吞虎咽地全都消灭了。


所以,蓝记从来不会担心剩饭这一问题!


距离落霞村不远的娘娘庙外,一辆华丽气派的马车停了下来。


走下来一个穿金戴银的女子,口脂是鲜血一样的艳红。


萧曼娘慢条斯理地一挽耳边的头发,熟门熟路地去了几位师太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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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昭应城外的栖凤山内,吃饱喝足的蓝锦一行人出现在了私盐矿附近。不知从哪寻来的一只大狗,在不停地嗅。


天香楼附近,有个白袍男子悄悄潜入了酒楼后厨的仓库。


拿着一根小杵用力一捣堆在角落里的盐袋,扑簌簌的盐粒子涌了出来。


和洁白细小的官盐截然不同,正是那种夹杂黑屑的大粒私盐,不同于市面上的任一种,更像手工熬煮的。


而悟雅则是出现在了天香楼的角门,和楼里的伙计攀谈起来。


萧曼娘慢悠悠地乘着马车打道回府的时候,正经过蓝记饮食店的门前。


不知是中午吃的饭菜味道太过霸道,现下还没散去,还是里头在熬煮着晚餐用的东西。


蓝记饮食店内顺着窗户飘散出一股无法忽视的肉香味,其调味之精巧,不是萧曼娘吃过的任何一种菜色。


萧曼娘嗤了一声:“现在还有心思吃饭呢。”


她不紧不慢地抚摸自己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断头饭吧,吃的肯定又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豕肉下水。”


一旁的汪厨子小声喃喃:“我们天香楼的腌笃鲜里也有豕肉。”


萧曼娘显然不太清楚,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一眼。同时拼命告诉自己的鼻子:不,不好闻。


等到了天香楼,萧曼娘讶然地发现,蓝记那帮人在自家附近徘徊。尤其为首的蓝锦,浑身破破烂烂,灰头土脸。


蓝锦一行刚从山里回来,正饥肠辘辘地往家赶。


狭路相逢,萧曼娘不刺两句心里难受:“哟,这不是盘古开天以来独一份的蓝记老板嘛?我以为活不下去,来我家要饭的呢。”


蓝锦平静地答道:“是的,我们太穷了,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穷得响叮当,不比天香楼富贵。”


身后的霍旭云也深得明翊山长的真传,紧跟上道:“就是说啊,我们小门小户眼皮子浅,村里出来的,不敢肖想有钱人的排场。萧老板吃剩的菜,我们都得在佛祖面前供起来!”


悟雅语气真挚地说道:“还是天香楼富贵,大气,多亏萧老板活菩萨心肠,让我们泥腿子也能沾沾光。”


萧曼娘一口气被噎在嗓子眼,怒目横竖:“姓蓝的,你们又在搞什么名堂?别得意,三天,只剩下三天!你迟早滚出昭应城。”


蓝锦心里满不在乎,那就看谁笑到最后吧。


嘴上却说:“真的谢谢您。我们知道萧老板最真挚不过,还掰着手指头替我数日子,把我蓝锦放在心尖尖上。”


云江望悄悄地以手遮嘴,用看起来很小声,实际上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蓝锦耳边说道:


“蓝姐姐,萧老板对你这么掏心掏肺,不能是悄悄地看上你了吧?”


萧曼娘气得七窍生烟,眼前一黑,嘴皮子抖得话都说不出。


不等她颤抖着手叫人拿下这些无耻狂徒,蓝锦一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不到第二日,昭应城内再次捕风捉影地在传一种很新的消息——


蓝记饮食店的老板,穷得走投无路,要去偷天香楼萧家最值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