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帘银钩 作品
22. 血匕首
“姑娘举止不凡。”马萍兰一边淡笑,一边端详着洛成玉翻书的动作。见其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便知其不是寻常人物,“想来也有一段来历。”
洛成玉垂眸,“不过是跟着家中父母学过些规矩礼仪……如今独自闯荡,还记得些父母教诲罢了。”
“真好。”
“什么?”
“我说你一个人自在于天地间真好。”马萍兰声音逐渐加重,“我说能不用嫁给一个肮脏的丈夫真好,康健的活着真好,不用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被折磨死掉真好,没有喜怒无常的婆婆压迫真好……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有这样的生活。”
直到她盖上盖头,被抬进高门大院的卢府。她的人生,截止在那一天的喜乐里。
“不像我……”马萍兰抬起的眼睛亮晶晶,美而无神地盯着洛成玉背后。
房门被无声无息打开又合上。
“不像我被逼着拿起刀……杀了我的枕边人!”
!!!
‘杀’字从齿间泄出,带着极重的恨意,听得洛成玉汗毛直竖。
“你杀了谁?”
“卢子固。”
马萍兰木偶一般,一动未动,回应洛成玉的身后的一道声音。
洛成玉闻声忙回头,呢喃道:“江蝉。”
他手中提着一包东西,包裹的白布边缘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未干的泥土彰示着它的来处。
江蝉目光在看向马萍兰时短暂停留一瞬,与洛成玉交接了个眼神,而后道:“库房往东一里菩提树下,你顺手将凶器埋了进去。”江蝉声音很低,因此一边说一边走近,直到和洛成玉并肩。
“昨夜金盏重新巡查了库房,那里有一间小门。行凶后从那里逃走,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脱身,不被人发现。而这小门——外人是很难发现的。”江蝉把白布包裹的匕首放到桌子上。
“去告发我吧。”马萍兰闭了闭眼睛。
“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洛成玉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跌倒的马萍兰。
她似乎很意外,下意识扶住了洛成玉的手臂。动作间,她衣领敞开了些,瘦可露骨的皮肤上隐有几颗红点。
洛成玉手一抖。
这和兰贺身上的一样!
“这就是理由。”马萍兰松手,和洛成玉拉开距离,“卢子固将这样令人不齿、绝望的病传给我和香香还不够,还有芳儿,甚至过些时日就会传给才十岁的雨儿。我是没有希望了,但是雨儿还有。而且,”她咧开嘴一笑,笑容灿烂极了,却像冬日的太阳,没有一点温度,“杀了他,也是给我自己报仇。”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压抑而又兴奋的情绪在游走。
她刚嫁进卢家的时候,以为只要她温柔和顺就能过好日子。即使猥琐好色的丈夫在内在外莺莺燕燕无数,她也未曾有过怨言,日复一日地伺候公婆、管理家务,逐渐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喜好。可是她的真心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责骂和荒淫,她的丈夫已经不满足于流连花楼,开始踏步妩花巷,甚至是别人家的后院,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香的臭的他一概不拒。
马萍兰开始坏了身体,后院里的一个又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抬出去过多少。马萍兰从不恨这些可怜的女人,甚至她们才是马萍兰能在规矩森严的卢家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后来,院子里的女孩们年龄越来越小,直到这个叫雨儿的女孩子出现。她是可以当马萍兰妹妹甚至是女儿的年纪。那时候马萍兰小产了一个孩子,悲痛万分,心如死灰,是雨儿让她燃起了一点希望。
至少她这条命还可以为雨儿做些什么。或许从嫁进来不久开始,她就已经在心里埋下了这颗玉石俱焚的种子,一次一次地对着心脏练习,是她无声的反抗。直到雨儿的到来,帮她下定了决心。
“我和香香都是恨他的。”马萍兰并不知道香香的真名,也不知道他的往事,不过也能猜出几分。凭借着细腻的猜想,马萍兰主动联系上了香香。
果然,对方的恨意并不比她少。
于是二人开始计划。香香引诱卢子固一个人次日偷偷到库房偷窃,方便马萍兰在远离自己院子的地方下手。
卢家人不会想到,对卢子固下手的就是卢子固的枕边人,他们都太小看她这个柔弱的枕边人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不后悔。唯一遗憾的是这件事做得不够周密,事发会累及我家人的名声。”
以后马家姑娘们的婚事也许都会被她连累。马萍兰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脸。
如果大家都能不嫁人就好了。
马萍兰知道这念头荒唐,却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
她前十七年的人生和后十七年的人生简直是天地的两端,回看未出阁的温宁日子就像一场一触就破的梦境。
“是卢子固活该。”洛成玉和江蝉并肩走在路上。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马萍兰跪地的画面。
她求她们在告发时不要把雨儿连累进去,雨儿什么都不知道。
江蝉点点头。是个人就能明辨这场凶杀不过是卢子固咎由自取,不过是卢家人认亲不认理,过分放纵卢子固的行为,共同造成了马萍兰等人的悲剧,也为卢子固挖掘了坟墓。
江蝉迎风,看着落日橘红色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天边。怀里的长毛狗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他的手指,有些痒。
这只狗和金盏本人一样通人性,察觉出江蝉身体的异常,似乎有些担心他。他把长毛狗抱得更紧一些,抚摸着小狗滑溜溜的小脑袋瓜,安抚着逐渐躁动的小狗。
“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洛成玉想起刚才的密谋,多数时刻是她出于对马萍兰的同情而在出谋划策,江蝉在旁边一言未发,只是末了才点点头示意洛成玉他可以出手帮忙。
这件事要是没江蝉出手,她和马萍兰是肯定做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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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金盏那家伙……看着就不靠谱。更何况金盏身边一堆看守的人,根本不适合出手做局。
“不会。”江蝉干净利落。
他从谋划开始,话就很少,让洛成玉以为他是不赞同她们的计划。直到那股淡淡的异香传进洛成玉鼻间,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江蝉又要毒发了。他一直不言语,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呢?
洛成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打量江蝉,见他步履如常,表情也和平时一样淡漠,仿佛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实在是个强大的人。
无论是陆鸣还是宝林,从没有一个男子和江蝉一样,武功高强、见识广泛到无所不能似的。而且很重要的一点,陆鸣和宝林都是臣子,他们对她这位‘君’有着天然的尊敬和爱护,一道天堑般地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稳坐于上,他们臣服于下,她偶尔的关心是一种恩赐。
因此她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他们的拥护。
而江蝉不同。
洛成玉眼珠轻转,盯着对方白皙而俊朗的侧脸,思绪像是海上浮萍,摇摇晃晃。
是她需要江蝉。
所以有意无意,她总是想知道关于江蝉的一切。他是怎么想的是那么重要,可偏偏他有很多秘密。
“去歇息吧。”江蝉送洛成玉到自己屋子的门口,他则在后一步的位置站定。
他们在卢府用了饭回来的。
洛成玉想点头,就此结束这一天,但是她的嘴不听话,还是在天将暗时问道:“江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一直在紧绷着身体。
这是洛成玉后来察觉到的。还是多亏了金盏的长毛狗被抱久了挣扎几下,连带着江蝉动了动手臂,这才让洛成玉察出江蝉身体的紧绷。
“没有。”江蝉摇头,语气一如既往淡然,“不过这件事得提上日程。”
‘这件事’指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嗯,我明天一早就去知会香香。卢家几人都没见过香香本人,伪装想来不难。”
江蝉点点头,“这件事后我有事要离开几日。”
若是不能在这几日把这件事完结,只怕到时他毒发,就有心无力了。
“那你还回来吗?”洛成玉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事,也不知怎么开口问。
江蝉呼吸很轻,可这次胸膛起伏明显了些。他沉默了会儿,“我会回来找你的。”他承诺。当然,得是他能活着。
终于,洛成玉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了,去休息吧。”他打开了门,绕到最后也没有回答洛成玉的关心。
身体不舒服吗?
江蝉关上自己的屋门,终于能呼出一口浊气。接着手捂住胸口,钝痛让他差点呼吸不上来,像一条在水中却仍无法呼吸的鱼。
暴露自己的弱点,是剑客致命的缺点。
江蝉很明白这一点。
洛成玉帮不上什么的,所以他不用说什么、交代什么。甚至他能答应回来就已经够不理智的了。
江蝉闭上眼,将纷扰忘于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