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剑伤与笛

‘汪’!


比金盏先出声的是他那只长毛狗。


洛成玉:……


“咳咳。”金盏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洛成玉与江蝉的住处。他看着江蝉屋子里的一抹倩影,厚着脸皮道:“打也打过了,你气应该消了吧?”


没人回答他,他继续厚脸皮全当洛成玉默认了。


“其实我找过来是因为……”


“你没地方住了?”


“才不是!”金盏叉腰,语气又渐渐弱下去,“我是想说我今天说的并非完全是诽谤,你母亲她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砰’


门一下被推开,撞到墙壁,发出沉重的一声。


“我没说谎!”金盏看着洛成玉憔悴的脸色,自是更内疚,想着补偿,便全盘托出,“我说了你别生气。当年贵妃死讯传出,我动了盗宝的心思。”金盏小心地观察着洛成玉的脸色。果然,对方脸色越来越黑。


“咳咳,我只拿走了一颗夜明珠和一颗绿珠而已。”只不过陵墓里最亮最美的那颗。


金盏自觉理亏,快速略过偷盗过程,挑重点道:“我当时正想打开棺盖看看贵妃的随葬品‘开开眼’,不想一打开棺盖,就见贵妃满手鲜血,脸色青紫的模样,这绝不是正常死亡!”金盏继续观察洛成玉的神色,“我猜是中毒。”他通药理,甚至能猜出是贵妃中的毒大概是救不回来的七步断肠散。


“而且我翻看过贵妃磨损得厉害的指尖和满是划痕的棺椁——”


一个足以击溃洛成玉所有理智的结论从金盏口中残忍说出:“贵妃中毒后不知怎的,在棺椁里醒了过来。”


已经不用金盏再赘述。


那样绝望的场景,洛成玉闭上眼就可以想象出来。


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妃究竟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服下毒药赴死?是被迫还是自愿?不,一定不会是自愿。她还有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儿,她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她的成玉幸福长大成人。


又是何等绝望地醒来却发现置身一片黑暗。笼罩着死亡的地宫,埋着一个惊恐的活人,她不甘地抓挠、推搡棺材,却只能让空气越来越稀薄,最后窒息毒发而亡。


洛成玉很想否认母妃是在经历过这样的绝望后死去的。可是她心里忍不住相信金盏的话。


因为金盏并不知道母妃的身份,自然不知母妃出身药学世家庄氏,继承了凤血,乃是庄氏钦定的继承人,自小尝百草,食百药,对毒有着天然的抵抗力。任何毒药都不能让她立刻就死,所以从棺材中醒来,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金盏编不出来。


“这也算是我对冒犯贵妃的一点补偿吧。”金盏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那颗夜明珠我赠与别人了,还剩下这颗绿珠一直带在身上,现在物归原主吧。”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洛成玉的手掌,准备将珠子交给她。


却不想入目一掌的擦伤。


那一推甚至不只是伤了她的腿,还有白嫩的手掌。


金盏抿唇,长睫更低,“对不起,我欠你一次。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你随便开口。”


洛成玉先是仔细端详了那颗绿珠,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这让金盏心中的负罪感稍稍轻了些。当初这颗珠子就随葬在贵妃身边,盒子上刻着宝物的来历,据说是贵妃亲人献来给贵妃解闷的,后来做成了玉锁的配饰送给了玉溪公主佩戴,最后代替玉溪公主陪着贵妃躺进了地宫。


这颗珠子曾由能工巧匠着手,镶嵌在月明宝玉上方,制成长命玉锁佩戴在胸前。后来洛成玉年岁再大些,好骑马游玩,佩戴着稍沉的玉锁并不方便,便置于高阁不再使用。记得母妃曾提起,等到洛成玉成亲之时,要把这玉锁重新镶制成头面戴着出嫁。


母妃对玉锁的感情很深,想来和月明宝玉与绿珠都是来自庄家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洛成玉毫不犹豫地把玉锁拆开,送进了地宫随葬。


“那块玉呢?”


“玉?棺椁里陪葬的玉不少,你说哪块?”


洛成玉敛眸不语。以金盏的眼光,绝不会盗走了绿珠而舍下月明宝玉,这样买椟还珠的买卖金盏绝对不会做。他因仰慕月明宝玉的盛名而陷入卢子固之死这个大麻烦,想来是不会知道他与月明宝玉最近的距离可能是在九年前的地宫。


那月明宝玉去了哪里呢?


洛成玉疑惑,但面上不显,“算了。你刚刚说欠我一个人情?”


“对。”金盏答的磊落。


“好,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需要你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金盏听洛成玉语气和神色放缓,贼骨头的贱兮兮劲又上线,脱口而出:“漂亮,不喜欢,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可以带着你浪迹天涯。”


“……”洛成玉闭了闭眼。


好歹还有一句有用的话,别生气。


在确定了金盏并不会把她送给追兵后,洛成玉问道:“你知道江蝉去了哪里吗?”


“啊?”金盏瞪大眼睛,“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


“还真是当局者迷啊。”金盏‘啧啧’两声,无奈道:“他都为了你快把我打成肉泥了,这还不能证明你在他心里更重要吗?”


“可他没有说。”


“那他就是不想被找到。他要是不想,谁也别想找到他的行踪。”金盏眼神里头一次带着些怜悯,“你知道吗?我爹也是一个剑客,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就比江蝉差那么一点吧。”金盏声音忽而有些悲凉,混着口哨般的凉风,“但我娘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后悔爱上一个剑客。”


所以金盏一开始恨所有剑客,尽管现在也没喜欢上。他拒绝继承他爹的衣钵,还在他爹死后把他爹最宝贝的剑融成了一把切菜的菜刀放进他爹的墓里面了。


“剑是伤人的利器,舞动利剑的剑客也是。”


“江蝉从没有伤害过我。”


“是吗?”金盏忽然笑出声。他个子高,俯视时带着让人不太舒服的嗤笑,“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你已经在被他伤害了却不自知。”


为他牵肠挂肚,为他的死活忧心,偏偏一个剑客往往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


洛成玉沉默,攥紧了手中的绿珠。


一连五日都没有江蝉的消息,倒是金盏时不时过来待一会,似乎是看着她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直到这天金盏抱着一袋芙蓉糕送给洛成玉,“我今日就要启程,还有兰贺、马萍兰她们,你要去送送吗?”他把用油纸袋包好的芙蓉糕放到桌子上。


“嗯。”洛成玉点点头,反正她一个人待着也是无事。


送别的地点在城外一个荒坡。


几日不见,兰贺已经脱下了那身粉黄的罗裙,脸上也褪去脂粉,能让洛成玉依稀看出几分熟悉。他身边还带着抱着一包芙蓉糕的红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


而马萍兰褪去珠钗,发间仅用一只素簪固定,衣着简朴,搂着一个和红红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想来就是雨儿,也和红红一样,抱着一包芙蓉糕。


金盏还真是懂得端水,同一份糕点,他买了三份。


还未完全走近,马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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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就带着雨儿向洛成玉施礼,“多谢姑娘相助。”


“不,我没出什么力。”洛成玉连忙上前阻止马萍兰的动作。


马萍兰微笑着摇摇头,依旧用感激的眼神向洛成玉道谢。作为一个女人,她太明白男人们对于女人的关心总是有限的,甚至是带有目的的,但是女人间的帮助往往更加无私。尽管洛成玉不能带她们逃离卢府,但若没有洛成玉的同情,那个剑客不会如此利落地筹划这一切。


所以,她更感激洛成玉,或者说是更想和洛成玉再说说话。


“你们准备去哪里?”洛成玉出声,眼神也在兰贺和马萍兰之间来回。只有洛成玉背后的金盏一直看着马萍兰,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嘴酝酿着什么,在脱口之前一言不发。


有时候洛成玉对兰贺会愧疚,所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仔细看,兰贺的眼睛里已经只有释然了,所有的怨恨不甘似乎随着‘香香’这个屈辱的身份死亡而死亡。


“我和萍兰身上的病几乎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或许是染上绝症的事实,兰贺声音中已经带着一种近乎于解脱的畅快与清亮。他反手把抱他越来越紧的红红抱住,“只是还有红红和雨儿。所以我们决定继续南下去往庄氏药谷,或许那里会有一些奇迹。”这是他与马萍兰共同商议的结果。


他与马萍兰同病相怜,又共同谋杀过同一个人,因此倒对彼此有别样的信任。


庄氏药谷……洛成玉心一紧。她从没有回过母妃的娘家,只因血脉的连接,让洛成玉在听到有关庄氏的讯息后莫名亲切。


“此后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兰贺感慨。


幼年时同窗共享富贵安乐,那时的她们绝不会想到此后经年,竟是此等潦倒境地,荒坡相送,归期无定。


“也许会有吧。”洛成玉呢喃。这一刻她好像懂得了金盏口中身为剑客的身不由己。


可身不由己的何止剑客啊。


世间的阴差阳错无不推着人向前跑,一刻也无法停歇。


“玉……玉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放风筝吗?”看出金盏有话要说,兰贺很懂眼色地拉着洛成玉到一旁叙旧。


再次安静下来的四周,金盏率先开口。他看着被风吹得凌乱的马萍兰,虚虚抬起手想要替她拢一拢头发,却又放下。


“或许……我可以陪你去庄氏药谷。”金盏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马萍兰却笑笑,视线只追逐着天边的一块硕大洁白的云,“金盏,我若治不好,等我死后你会娶别人吗?”


金盏无法为未来的自己做出肯定的回答,于是他道:“或许会吧。”


马萍兰如释重负地继续微笑,只是这一回更灿烂些:“既然如此,你就当我是死了吧。”





金盏呼吸一滞,可马萍兰连头都没回一次。


长久的沉默,直到远处的车马来了,兰贺招手催促马萍兰过去。金盏这时才动了动,多眨了几下眼睛克制住流泪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我被关起来时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据说那间屋子曾是你的婚房,想来这东西也是你的物件。”


金盏打开盒子,里面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一个被折成两半的木笛子,上面刻着一个‘兰’字。这笛子金盏识得,是前朝的旧物,因其声哀怨婉转如泣如诉,故曰‘泣兰木笛’。


“据说是你幼年之物,带出来当做给你的念想吧。”


“……谢谢。”马萍兰最终接过了那只再也无法吹响的笛子,与这位盗圣正式分别。


也是这一天,盗圣失手,仰头笑笑奔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