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帘银钩 作品
36. 证清白
忽地,江蝉握住身前的茶杯,将其推向宝林。他眼眸低垂,在并不明亮的房间里看不出情绪。
宝林被这动作打断,话生生咽下去。
“告诉我什么?”洛成玉狐疑瞧了江蝉一眼。他往日在吃穿住行上随意得很,别说是凉掉的茶了,平日里他每日喝冰凉的白水也不见他埋怨过什么。
洛成玉本就在心中直觉宝林接下来的话关系重大,心情沉重,被江蝉这么一打扰,反倒舒了口气。
“宝林。”洛成玉先按下心中的不安和好奇,“换杯热茶来吧。”她想,江蝉一个局外人,护送她从扬州到上京,只为完成她的执念和遗憾,一定也很疲惫了。所以,无论是什么理由,洛成玉都想尽全力满足他的要求。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留意到,她是如此在意江蝉的感受。
江蝉没想到洛成玉很是体贴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让宝林无法见缝插针。
他多注视了洛成玉一眼,没被对方察觉,却落在早有戒备心的宝林眼里。
“赶了几天的急路,还要照顾我,身上也淋了不少雨,是该多喝几杯热茶。”洛成玉笑笑,嘴角虽夹杂着隐隐的低落,但已是努力在让自己看起来情绪很平稳。她主动陪着小果儿去取新的热茶水。
江蝉视线久久停留于那道倩影。
“给你。”
热茶氤氲,随淡淡的水汽雾气弥漫在江蝉眼前。他轻饮一口,温热熨平了肺腑的寒邪。耳边还回荡着柔和的笑语,江蝉循着声音去看,屋子里倒映着两个贴得很近的影子,是小果儿和洛成玉。
晚上,几人用过晚饭后,小果儿缠着洛成玉要她教他写字,洛成玉见小果儿聪敏,加之小果儿的哥哥是宝林的救命恩人,因此对他很是喜爱,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替他梳拢杂乱的发髻。
温柔的指尖触动了小果儿的心,他更加不愿意放洛成玉出去,两人在屋子里聊天。小果儿怕洛成玉无聊,把自己攒下的果干瓜子一股脑搬出来给洛成玉吃,当然也没忘了分给江蝉一些。
江蝉捧着一些干果,与宝林对坐不语。
终于,还是宝林先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阻止我?”他一直观察着江蝉的表情和动作,唯恐错过他一点变化。
可江蝉语气如旧,仔细听,才能听出一些复杂的情绪,“让她睡个好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就是理由。
江蝉坦然面对着宝林并不算和善的目光。
打量的,警惕的,甚至带有一丝恶意的。如果江蝉令宝林有一点不满意的话,宝林恐怕就要开始筹谋着杀了他。这听起来很恐怖,但对江蝉来说他早已习惯游走于刀尖,宝林所想并不能影响江蝉的选择和判断。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宝林语气一冷。
此等宫廷秘辛,一个闯荡江湖的臭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猜的。毕竟我与成玉日夜相处,对她的往事还是有些了解的。”江蝉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锋芒毕露,像是沉睡的野兽明晃晃亮出了爪子,落在宝林眼里,让宝林身体一震。
这不是宝林能控制住的,在绝对的强者面前,生理的反应往往更直观和难以掩饰。
宝林绝不是江蝉的对手,所以在江蝉周身迸发出挑衅的情绪时,宝林本能地感到害怕。
但随即,宝林止住颤抖,眼里震惊未散,但已然满载警惕。
公主怎能跟在这么危险的人身边?!
宝林心中立马开始担心洛成玉的安危。他看江蝉年纪不大,又生一张俏脸,武功高超,想来也是游走江湖多年,其阅历和心志都不是从小在深宫娇宠中长大的洛成玉能比拟的。洛成玉到了江蝉面前,岂不是兔子入了狼穴,迟早会被吃抹干净!
宝林猛地站起身,打翻了面前滚烫的茶水,他遏制住颤抖,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武功又是何等高强,”宝林咬着牙,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听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他舞着残破的面孔贴近,“都不许你冒犯公主殿下!”
宝林对那句‘日夜相处’格外介意。同为男人,他看过太过肮脏的意/淫,他怎能容忍他一向敬重爱惜的玉溪公主也成为别的男人口中炫耀的筹码!
宝林知道江湖人天性开放,想来面前这个浑小子也说不定有过多少女人,眼下不过是贪图公主美色才全心护送,等到腻了的那天,公主就会被他一脚踹开!
于是宝林心火难忍,大有豁出性命和江蝉一战的架势。
屋子里的两道身影似乎也感觉到了外面的硝烟味,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呵。”江蝉忽地一笑,神情轻松了不少。
“你笑什么——”
“果然如此。”江蝉一副了然的神情,重新为宝林斟满茶杯,“她说你是为了她牺牲的,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江蝉再没有刚才的轻狂,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
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宝林一时看不清。
屋内笑语又起,衬得寂静的院里有些落寞。
宝林盯着江蝉蕴着复杂情绪的脸,觉得茫然。
“也许她更应该留在你身边。”
“那是当然,我的命是贵妃娘娘救的,公主……是我在人世间为数不多的牵挂了。”宝林脑子里涌现许多记忆,心中苦涩无比。
江蝉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接。
他该说什么呢?
他会为了洛成玉而付出自己的性命吗?
如果在以前,他一定立刻摇头。从前,哪怕是师娘和师姐都不能让他完全豁出自己的生命来。
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珍贵。哪怕是有了一千一万个不想活的念头,也会在生死刹那选择最有利自己的一条路。
所以师姐偷袭了他,而他也没有扔掉手中的剑。
两败俱伤。
可现在,江蝉回答不出。他好像不能忍受目睹洛成玉死在自己面前,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江蝉的心就开始疼痛,比起毒发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这也是一种毒吗?更剧烈而危险的毒。
可是他能像宝林一样,在生命遭受严重威胁的时候还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为洛成玉讨回公道吗?
江蝉陷入深深的迷茫。
他视线不自觉追随那道影子,不甚清晰的,却又十分清晰的影子,一如往常。
他是一个亡命且短命的剑客,洛成玉跟在她身边,也许才会有更多危险。让她留在宝林这里,他应该安心了。
是啊,应该安心了。
江蝉心里莫名烦躁。他从没有过这样陌生的情绪,他把这归结于不适应。什么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他只是和洛成玉相处太久了,有些……不舍得而已。
江蝉手抚上胸膛,和宝林解释道:“从前她梦呓的时候会呼唤你的姓名。”
破庙里,江蝉想也不想打晕了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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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把她背在背上时,她嘴里嘟囔着宝林的名字。江蝉本不在意她的梦话,但心里却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后来,他们二人一同住进了扬州的小院子,夜里无聊,洛成玉就敲敲自己的窗框,找江蝉聊天。江蝉忍着睡着,靠在窗框上。多数时候是洛成玉在不断讲,江蝉偶尔回应。
从她零碎的描述里,宝林这个人渐渐有了血肉。
洛成玉对宝林的态度始终是光明磊落的,提到从不遮掩,不像对那个陆鸣。有一次江蝉失了心窍,旁敲侧击问了一嘴关于陆鸣的事,洛成玉竟然直接无视了。
所以,江蝉对宝林还是持有一种比较平和的态度。
如果对面坐着的是‘传说中’的陆鸣,江蝉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心甘情愿把洛成玉托付给对方。
因为是宝林,所以江蝉能下定决心,把洛成玉留下。从此天高海阔,若是他有幸找到解药活下来,那他便来每年来看望洛成玉,若是不幸……天人两隔,洛成玉不会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也许有一天机缘巧合,洛成玉路过五毒谷山下,会与他简陋的墓地擦肩而过。
为了这个巧合,江蝉决定把自己的墓地安排在五毒谷山脚下,和其他人的墓地分开。
“公主的梦呓你怎会听到?”宝林不知江蝉心中百转千回,一下子又抓住重点,“你到底有没有对我们公主……!”宝林心道糟糕。若是二人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他要生生将他们拆散吗?看公主对江蝉的依恋态度,只怕早被这张姣好的脸欺骗了感情去!
这浑小子怎么偏偏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宝林越想越气,将茶水一饮而尽,被烫得表情扭曲,勉强维持住风度。
江蝉很贴心地又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给宝林。
宝林:……
我这回晾晾再喝。
而后,宝林继续怒目而视着江蝉。
江蝉当然知道宝林在说什么。
他十九了,按照江湖传统,早已可以结亲娶妻了。就像五毒谷虽然个个都是不能用寻常看法来衡量的怪人,但大多也都会结婚生子。像师父、师娘就有一段堪称狗血淋头的爱情故事,师姐和谢七的相遇也是充满梦幻。
所以江蝉也曾幻想过未来他会为什么样的女子倾心,结果是他幻想不出来,好不容易在梦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还伴随着熟悉的心跳,就快要看清对方的脸时,他被师父一把揪起来练功,旁边还有师姐笑他头一次睡过了头,不知在做什么美梦,揶揄地江蝉抬不起头,只能用凌厉的剑势发泄出心中未竟的情绪。
不过情绪和身体的变化也都很短暂。
他明白自己寿日无多,不愿再多一个人陪自己感受别离之痛。而修炼之人还要清心寡欲,所以身体的冲动几乎也没怎么困扰过江蝉。
这些青春意动就像是夏日的一阵蝉鸣,来过,但也只是来过。
所以,江蝉很坦然地回答:“没有,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不信。”宝林摇头。
“……”
江蝉无奈,若不澄清,便有一种被造了谣的感觉。他站起身,寻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蓄力一掌。
一道白气似的练,冲破了墙角的水缸。
气功!
宝林一愣,瞬间明白江蝉这是在干什么。
气功可是童子功,一但童子身破,便不再具有威力。
江蝉,还是个黄花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