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菩 作品

11. 旋木

「旋木」


连着玩了好几个不用排队的项目,大家都有些累了,找了家中国餐厅补充能量。最累的是小笛,没吃几口就趴在高幸怀里呼呼大睡。


高幸要护着小笛,夹菜不方便,但是有温让在,她的碗就没空过。


李听墨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吃得干干净净,朝高幸伸出手,“给我,我来抱。”


“算了。”高幸说,“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李听墨打了个嗝,横过手机,递给温让,“哥,帮我把这一关也过了。”


“温让还没吃完呢。”高幸说完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温让倒不介意高幸替他拿主意,“待会儿帮你。”


李听墨托着脑袋,瞧瞧这又瞧瞧那,“温让,为什么你以前都不能玩游戏,现在游戏却可以打这么好?苦练了?”


“有时间也会玩。”温让说,“但不常玩。”


“我就说嘛,读博压力那么大,你还有心思苦练游戏?”李听墨撞了他肩膀一下,“诶,你啥时候毕业?”


温让夹菜的手顿住,最后夹了个空,又收了回去,“不知道。”


“啊?”李听墨说话不经思考,“你不会延毕吧?”


高幸瞪了他一眼,“吃饭呢,干嘛说这些。”


“也是也是。”李听墨开了把游戏,嘴里还念叨着,“我这不是太迷茫了嘛,我爸妈又不关心我的学业,我身边除了你这个大学霸,其他大多都是些混子,你们知道的,丹麦人的福利又好,也不缺工作,工资也高……”


高幸听着听着,饭吃不下去了,干脆放下筷子,调整了下小笛的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


温让起身,走到对面,“我来。”说完,双手抄过小笛的膝弯和后背,稳稳抱起。


高幸往旁边挪了挪,腾出身旁的位置给他。


小笛睡得太熟了,口水都流了出来,高幸扯了纸巾倾身过去替她擦拭。


两人挨得很近,温让稍稍低头,下巴就能触到高幸的发顶,他静静盯着她,原本漆黑如墨的发丝中间已经生出了几根白发。


“高幸。”他轻声说,“你有几根白头发,要拔了吗?”


高幸把披散在后背的长发捋到肩头,细细查看,“哪儿?”


“我帮你。”温让说,“你再稍微低下来点。”


高幸照做,温让将小笛笼在怀里,腾出手,一手捻起白发,一手摁住发根,拔之前还不忘转移高幸的注意力,“今天开心吗?”


“开心。”


温让指尖用劲,稍稍一拽,一根白发落在了高幸掌心。


“诶,这就拔掉了?我都没什么感觉。”高幸笑道,“你真是拔白发的高手。”


“还有两根。”


温让的手掌很温暖,轻按住她头顶。


对面,李听墨已经输掉了一把游戏,正准备骂人,抬眼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小笛窝在温让怀里,脸颊睡得红扑扑的。


高幸身子前倾,像是靠在了温让肩头,而温让则垂着眼,认认真真拔白发。


李听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在念高中,温让已经大学毕业顺利进入研究生阶段,他在北欧的朋友别说大学生了,高中生的恋爱经历都不少。可那次,他好奇地问温让,哥,你谈恋爱了没?


温让却摇摇头。


可是追他的人明明不少,他住的那个别墅区里,好几家千金都对他有意思,还有人看温让不好下手,就让借住在温让家的李听墨去打听,温让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真去问了。


温让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没有固定的标准。”


是没有固定的标准,还是……只有一个固定的人?


情情爱爱对于李听墨来说就如家常便饭,看对眼了就追,没感觉了就分,绝不拖泥带水,上头和下头一样快,他总觉得高幸看上去也是这样的人……但……


此时的高幸有些紧张地缩着身子,似乎不敢和温让有太多的触碰。


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不是吧。李听墨暗自下了结论。


温让拔完最后一根白发,“好了。”他偶然间回过头,撞上李听墨的眼神,那眼里多了几分可怜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高幸坐直身子。


等到小笛醒来,他们走出餐厅,已到夜幕时分,蒂沃利的树枝、建筑以及游乐设施上都装点着各式各样的灯。


“哇。”小笛揉揉眼,“好漂亮。”


“我说吧,晚上的氛围更好。”李听墨牵起小笛,“走,玩你最爱的旋转木马去。”


蒂沃利的旋转木马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尖尖的顶,油画和雕刻纹样繁复华美,饱和度低的温黄灯光伴着音乐声转动。


乐园存在过百年,游乐设施多数偏旧,正是这种跨越时间的年代感徒增了不少温暖氛围。


温让见高幸站在场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问道:“你不去吗?”


高幸举着手机,“我先给小笛拍照。”


“那我陪你。”温让也跟着举起手机,“双机位。”


高幸笑了笑,“不给李听墨拍吗?”


“不用管他。”


旋木缓缓动了起来,小笛抱着马头,对着镜头比耶。


或许是眼前的旋木太华丽浪漫,小笛的笑容又太无邪天真,高幸只这么静静地看着,都忍不住想流泪。


“高幸。”


“嗯?”她带着鼻音应道。


“看镜头。”


“什么?”高幸侧过头,却发现温让已经倒退几步,镜头把她和身后的旋木都囊括进去。


泪眼朦胧中,她依稀看见温让平和的双眸,一如当年,在那个老旧的游乐场门口。


高三唯一一次考了全班第一,何柔带着她去了市中心那家开了六十多年的游乐园。


何柔说她胆子小,很多项目都不敢玩,过山车、跳楼机,都是高幸一个人玩的,坐在她身边的总是小孩子,害怕的时候就抓她的手,几场刺激游戏玩下来,高幸的手背多了不少指痕。


何柔唯一能玩的,就是旋转木马。


那会儿,触屏手机刚出没几年,高幸的第一个触屏手机用的是高城的旧款,何柔还用的是按键款,两人的手机像素都很低,存下来的照片如同渐渐模糊的记忆。


“妈,你先玩,我帮你拍照吧。”


“哎呀不用,一起玩,照片能管什么用,玩开心了就行。”


那天,何柔难得一整天都没发脾气,和高幸有说有笑。


夕阳余晖洒在旋转木马上,比夜晚灯光更迷人。


高幸拍了张自己骑的旋木的照片,何柔问她为什么要拍旋木,不拍自己。


“这是我骑的第一匹马。”


“但这是假的。”


“没事,我以后总能骑到真的。”


后来,高幸真的骑着骏马在大草原奔驰,而那时候,她却和何柔渐行渐远,一学期聊不到三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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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幸读高中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天,可走出游乐园,何柔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原先美好平静的状态被彻底打破,她眼看着何柔当街发飙,对着电话那边又吼又骂。


四周的人投来怪异的目光,高幸试图让何柔平静下来,何柔却满眼通红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爸对那个女人的女儿有多好?你再看看你,除了我,还有谁陪你。”


“妈,我们回去再说吧。”


“你再不去劝劝你爸,我迟早和他一起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高幸有些撑不住了,哽咽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爸都管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你别要我好了!”


常年积压起来的痛苦在今日快乐前提的衬托下,爆发得比往常猛烈。


“现在的孩子就是这么不懂事,叛逆得很。”


“我家的也这样,稍微说几句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要和父母断绝关系了。”


“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还说什么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我看都是些讨债鬼。”


高幸无视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憋着满眼眶的泪,近乎绝望地离去。


也是在那时候,她又遇见了温让。


他坐在豪车里,降下了车窗,一身妥帖的衬衫,发丝也精心梳理过。而她站在树荫下,一脸的委屈不甘,穿的还是几年前打折买的旧款连衣裙,


她眼睁睁看见温让对着车子前座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开门走了下来。


温让靠近她一步,她就下意识后退一步,直到踩到一个小土坑,不小心崴了一下。


温让握住她的胳膊,扶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巾,以及一颗糖。


“这次,还是橘子味的。”


高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走了他掌心的糖,“谢谢。”


眼里蓄着的泪始终没有掉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噢。”


“高幸。”


在这声温柔的呼唤中,她终于抬起头。


“旋转木马好玩吗?”


“好玩。”


“那就好。”


“温让。”车子里传来一个冷厉的女声,“回家了。”


就在他转身那刻,高幸向前一小步,叫住他,“温让,你……”


“高幸,再见。”


后来高幸总算明白为什么“再见”两个字不要随便说,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单独和温让见面的机会了。


再次见到,他是百日誓师大会的优生代表,她是台下仰望着他的芸芸众生。


他是毕业典礼暨成人礼的表彰对象,她是角落里举着手机悄悄拍照的不具名某某。


……


温让放下手机,隔得不远,和她对视。


身后的旋转木马还没有停下来,置身于这样的童话梦境,她应该笑。


可当年那些努力憋回眼眶的泪水在男人温柔的注视下,还是漫溢出眼角。


温让,为什么你总能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


她控制不住泪水,只好低下头,任由水珠砸进尘埃里。


纸巾递到眼前。


这次,没有橘子糖。


“高幸,我说过会再见的。”温让的声音随风飘进她的耳里,镇定有力。


“就一定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