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兼刃 作品
17. 探班
傍晚下了雪，又因为要过节，剧组就提前放了饭。有些人急着回去的，就收拾收拾直接下山了。
“哎，小沈，你吃这份儿。”青岚去拿饭，剧务大姐一看边上没人，特地另外一个盒子拿了一份艺人餐出来，“反正他们都走了，也没人吃。”
“谢谢姐！”青岚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知道姐最疼我了。”
“去吧，你看看你，这几天都累瘦了。”看到别人来拿饭了，剧务大姐示意青岚赶紧走。
备受宠爱的青岚拿着艺人餐一个人跑去旁边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吃什么都觉得惊为天人。小说世界里的味道都是很模糊的，只有作家描写的东西，才会被他们这些角色感受到。直到来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鲜明的味道。
在被雪覆盖的山路中，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得到消息的姜贤亦直接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了剧组，他指挥着手下的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上了山。
“哎哟，姜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视察？”李导放下手里的饭，迎了上去。
“这不是过节了嘛，来看看大家。”姜贤亦示意手下的人把打包好的小礼物分发给剧组里的人。
“呀，是金菡轩的桂花汤圆！”有人惊呼道，“还有奶茶哎！”
“你看里面的月亮小挂坠，这是纯金的吗？”
“woc，姜老板大气！”
姜贤亦亲自拿了两份，一份给了李导，另一份递给了徐翩若。
“居然像刚出锅一样，怎么做到的。”徐翩若在山里呆了十来天，几乎没吃到什么好吃的，这会看到金菡轩的汤圆也不禁吞了吞口水。这家很难约，普通人排号都排不到，想吃上就要靠黄牛，更别提在过节的时候打包这么多汤圆了。
“我把他们厨子拐来了一个，在路上煮的。”姜贤亦笑得有些宠溺，“快趁热吃吧。”
汤圆的表皮洁白如玉，这会儿吃温度正好。徐翩若一口咬下去，蔓越莓混合着玫瑰的香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满意得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吧，不过我怎么不记得他家菜单上有这个味道的汤圆。”
一边的李导吃着普通黑芝麻馅的汤圆，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贤亦又是笑了笑，没有告诉她这碗是特地定制的。
姜老板出手一向大方，但给徐翩若的东西，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
他有些满意地看着大家口径一致地感恩戴德，突然他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青岚，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陈思远听说姜贤亦来探班，早早就躲到了青岚这边。这会看到姜贤亦正面色不善地看过来，恨不得把自己再缩小一百倍。
两个人接过剧务递过来的小礼物。听说里面有纯金的挂坠，青岚赶紧翻出来咬了一口，正要感慨真是金子，一抬眼正好跟姜贤亦遥遥对视。
“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姜贤亦转向徐翩若，语气略有些不满道。
“正常工作，我跟他……没有太多接触。”发现姜贤亦的不快，徐翩若解释道。
“需要我把他弄走吗？”
“不用了，我这边暂时还需要他帮忙。”
“那好吧。如果他找你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
“诶？你们俩怎么这么熟啦？”李导又是一口吃了个汤圆，一边嚼嚼嚼一边好奇地问道。
姜贤亦没有回答，看向徐翩若——他们在外人眼中是什么关系，这一点由徐翩若说了算。
“他是我舅舅。”徐翩若随口答道。
“什么？！舅舅？可是你们俩看起来差不多大啊……”李导这下眼睛也瞪得跟汤圆一样圆了，“之前一点没看出来。”
“确实是亲舅舅。上次我们合作的时候，他生病了在医院，所以就没来剧组找过我。”
“我说你怎么那么有底气呢，搞来搞去，资方就是你们家啊！”李导仍是一脸惊奇，脑中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徐翩若。
“我倒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要麻烦李导帮我们保密了。”
“没问题。绝对不会有其他人从我嘴里知道这件事。”李导拍着胸脯保证，“所以你是来接翩若顺便投喂我们一下？”
“哪能呢，我来，主要是希望李导好好照顾照顾我们翩若，别让她受了委屈。”姜贤亦嘴上跟李导说着话，眼睛却看向徐翩若的方向。
“哪有人敢欺负她呀，她老大，我老二。”李导开了个玩笑，“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给她气受。”
姜贤亦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徐翩若也吃完了，两个人向李导道了别，就一起下了山。
青岚没敢碰那碗汤圆，倒是把纯金的坠子小心揣进了兜里。姜贤亦带她回家过节，想必能保证她的安全，在山上又没有交通工具，他就没必要跟上去了。
至于陈思远，他是决计不想再一次出现在姜贤亦面前了。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青岚，往嘴里塞了个汤圆，腮边鼓鼓囊囊，活像只仓鼠。
山路本就湿滑，又刚下了雪。徐翩若在下坡的地方一个不慎差点滑倒，姜贤亦眼疾手快搀了一把，向徐翩若伸出了手臂示意她扶着。徐翩若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才挽住了姜贤亦。
“放心吧，都走这么远了，没人会看到的。”姜贤亦又无奈又好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千方百计隐瞒自己家有钱的事实。”
“现在我在剧组里，哪怕跟别人产生了矛盾，他们也只会跟我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公平地解决问题。但一旦有一天他们发现我站的位置要比他们高，同样的情况下，就会莫名从心底里生出怨恨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翩若认真解释道。
“如果解决不了事，解决掉人就好了啊。”姜贤亦淡淡道，看到徐翩若惊悚的眼神，他才笑了笑，“开玩笑的，走吧，回家。”
他帮徐翩若拉开了车门，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远处，刚刚卸完妆的苏露也从另外一条路下了山，手里还拿着剧务刚刚特地给她送过去的小礼物。她本来内心是有些欢喜的，毕竟这是姜贤亦送来的东西。只是她急着回去，错过了跟姜贤亦在剧组见面的难得机会。她急匆匆催着工作人员帮她卸完了妆，想着这时候下山说不定还能跟姜贤亦偶遇一下。但却遥遥看到徐翩若挽着姜贤亦，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她手中的小礼物掉在了地上，汤圆奶茶洒了一地。
她看着姜贤亦的车远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脸上多了些愤恨。
正月十五这天，按照惯例，徐翩若是要去老宅拜会一下徐老爷子的。现在徐家人丁凋敝，徐世航早逝，徐世舫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姜贤亦和徐老爷子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所以两个人之间有种暗暗的默契，从来不见面。
一大早，姜贤亦就准备好了礼物，让司机把徐翩若送去了老宅，还派了李忠跟着。
徐翩若到了老宅之后就浑身不自在。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她却感觉不到一点亲切。她在这里的时光并不愉快，失去了双亲，跟姜贤亦两个人在这深潭一般的地方相依，挣扎。直到姜贤亦自立门户，接她离开老宅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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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由衷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如今老宅里只有徐老爷子一个人在住，佣人们行走间都匆忙且安静。整个老宅充斥着压抑的氛围，就连过年的装饰都不能让这里稍微显得有一丝人气。
徐翩若进入那栋颇有些历史的宅子，徐老爷子正坐在正厅，用毛笔写着大字。
“爷爷。”徐翩若出声道，“我来拜年了。”
徐老爷子抬起头，老爷子年逾古稀，看起来却很硬朗矍铄，目光平和却不怒自威。
“来啦，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徐翩若走到桌前细细端详徐老爷子所写，那是一张厚实的洒金宣纸，上面用草书写着一句：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
“爷爷笔力苍劲，有大家之风。只是这诗……”
徐老爷子把笔放到一旁，转身坐到椅子上，目光仍看着桌上的字：“虽说残酷了些，但古往今来人性便是如此。”
“爷爷，看到您身体康健，孙女就放心了。给您带的礼物我交给管家了，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徐翩若转身想走。她知道老爷子无非就是想说让她接手公司的事，自从姜贤亦管了公司，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她对商业完全不感兴趣，一直都不肯答应下来。
“站住。”老爷子抬眸看向徐翩若，“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徐家总在一个外人手里也不像话。更何况，那姜家小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当你父亲和你叔叔出事是因为谁？我虽然老了，但我的心可没老。我是担心，他会对你——”
“不会的！这世界上谁要害我都可能，但他不会！爷爷，从小到大，您让我学的那些东西，我从来都不感兴趣。小舅舅在这方面比我擅长得多，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是这块料，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写作！”
“别跟我提你那什么狗屁写作！你是我徐维溪的后代，天生就该做个人上人！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每天跟些下九流的戏子混在一起！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天下熙攘，皆为了一个利字，人心是会变的。我知道你跟他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但我也算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
“父亲的事情，我一直在查。我会证明给你看绝对不是他做的！”
“徐翩若！你与他再亲厚，他也是个外姓人。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把徐家几代人的心血拱手送到一个外人手中吗！”说到激动处，老爷子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爷爷……”徐翩若赶紧给老爷子顺气，“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几年好活了。徐家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爷爷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叔叔，还有你。就算他还有一丝良知，不对你做什么，那你不想想如果以后你叔叔出来了，姜家小子会给他活路吗？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可怜老人的请求。”看到徐翩若张嘴想反驳，老爷子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嗯。”看到老爷子这个样子，徐翩若只能暂时顺着他来。
“好了，我乏了，你走吧。”老爷子拄着拐杖进了内室，徐翩若看着老人的背影，虽然尽力挺直，仍显出了一丝佝偻之态。
徐老爷子这位昔日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终究还是老了。
徐翩若走出老宅的时候仍然心事重重。她能理解爷爷对于家业掌握在小舅舅手中这件事缺乏安全感，但她也始终相信，姜贤亦不会是爷爷口中反复无常的小人。
她去调查父亲的死因，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替姜贤亦正名，把事实给徐老爷子看，事情并非如他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