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绯余 作品
42. 江夏
“怎么出来了？”风玖玥解下裘衣披在她身上。
“睡不着。”
他静靠在她腿边许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亮。
风玖玥想了一夜，下定决心开口问起：“今后你想去哪？”
“不知道。”猴八看了看他，神情很是复杂。“我自然不会同你回京。”
他已料定，低头吭了声：“嗯。”
猴八落寞的说着：“可我也无法留在南疆面对族人。”
风玖玥忽而握紧她的手，“去江夏！我们去江夏好不好？”
“江夏？”
“对，江夏冬暖夏凉适合养伤，离南疆也不远，你若想回来随时皆可。”
猴八听罢，心中毫无波澜，她也不知往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她困顿的合眼，嘴里轻念着：“随便，走走看吧。”
“好。”风玖玥轻抱着她进屋。
猴八整整睡了一日，两眼一闭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三只萤火虫为她引路。
次日，猴八在马车上醒来，风玖玥驾车往北走。
他们一路沿江而上，行至江夏，来到一处桃林。
风玖玥轻车熟路的带着猴八探入林中一座小木屋，此地幽静淡雅，宛若世外桃源。
“听闻这有一处桃花泉，泉池有活血化瘀之效，对你的腿伤有益，我们先在此疗伤可好？”
风玖玥将猴八放下，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一路上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暗藏心机。
猴八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寻问：“你何时来过这里？”
“我没来过。”
猴八默默审视着他，风玖玥抿了抿唇，边扫边解释着：“以前你老犯病，我寻遍名医偶然得知此处。那时不便带你出京，便先在此置一块地。”
“啊。”猴八点头道：“风少主还真是未雨绸缪。”
风玖玥手中一顿，放下扫帚靠到她身边，“我错了，并非有意瞒你。”
猴八扭过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用来藏姘头也同我无关。”
“你怎能这样说自己！”
……
猴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登徒子。”
“你说是便是。”风玖玥笑得合不拢嘴，捧着她的手背轻吻一口，“这才是登徒子。”
猴八抬手要揍他，风玖玥立马起身继续打扫，素来干净的衣袖沾满杂尘，时不时被破烂家具绊了几下，笨拙极了。
风玖玥灰头土脸的转过身来，窥探到她脸上的一丝笑意。
猴八收回目光，“看我干嘛。”
“你没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风玖玥自己还生气了，丢下手中的东西就将她抱出去。
“喂，你做什么！”
风玖玥将她放到院里的摇椅上，“还能做什么，里头脏乱，等我收拾好再进去。”
他回到里面继续打扫，屋子里又传来碰撞声，猴八闭眼不去搭理，闻着淡淡的花香竟睡了过去，过了许久才被一阵饭香扰醒。
屋里已收拾干净，风玖玥支着脑袋靠在床边，她一动他也跟着醒来。
风玖玥揉了揉眼，“吃饭吧。”
外头天色已黑，风玖玥抱着猴八坐到桌边，桌上有几道热菜。
“哪来的菜？”
“我去后山摘的。”风玖玥捂了捂盘子，“有些凉了，我再去炒热。”
“不必麻烦，等你热完饭也凉了。”
“嗯……怪我思虑不周。”
“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猴八无奈道：“你怎不叫醒我？”
“不敢。”
“嗯？”
风玖玥抿了抿唇，“不知该叫你什么。”
她说她今后只做猴八，可他不愿这么叫她，固执的认为只要他不改口，她就还是他的阿玥，他们仍同从前一样。
猴八避而不谈“我饿了。”
“哦，吃饭。”风玖玥夹起一口菜递到她嘴边。
猴八盯着他的筷子，饭桌上只有一副碗筷，莫不是故意为之。
风玖玥自行解释着：“你放心，我没碰过。这儿东西缺得多，委屈你先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到镇上买些回来。”
猴八接过筷子自己吃，“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未雨绸缪嘛。”
“我哪知你愿不愿同我在这过日子。”
……
吃口饭都能噎死人。
翌日，风玖玥从镇上买了不少东西回来，猴八被一阵动静扰醒，拄着铁棍挪到门口，风玖玥搞来一把破轮椅正在院中修修补补。
她往前一探，勉强支撑的重心瞬间倾倒扑在地上。
风玖玥闻讯抬头，立马扔下工具冲到她身旁。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风玖玥心疼的扶起她。
猴八闷声不吭的皱了皱眉，她也不想自己是个只能依赖旁人的残废。
“没事。”风玖玥抱着她走到院里，将她放到轮椅上，“以后就不会摔了。”
猴八摸摸扶手，试着推了两下轮子，轮椅便往前行进，这轮椅看着虽破，用着却挺轻便。
“怎么样？”
“还行。”
风玖玥搭上轮椅，推着她绕着院子前行，猴八这才察觉院子还挺大。后院栽了几把小菜苗，篱笆内竟还有只母鸡在下蛋，院里添了不少东西。
猴八仰头问着：“你哪来的银两？”
“偷的。”
“啊？”
风玖玥停下来，俯身凑到她身前笑道：“真当我是土匪强调啊？你也不想想我有什么本事？”
“又是未雨绸缪？”
“聪明。”
风玖玥揉揉她的脑袋，一五一十的交代着：“我置办此地那年正缝江夏大旱，耕地废作荒地，我便多出些钱买几块荒地，解了农家的燃眉之急。”
“这些年兴修水利之后，我把地契还给他们重新开垦，本也没想着如何，农家执意分我收成，钱置在镇上的钱庄，如今收成甚好，不会让你天天吃野菜的。”
猴八撇了撇嘴，“哼，谁稀罕，我就乐意吃野菜。”
风玖玥笑着追问：“那你还乐意什么？”
“没了！”猴八自个推开轮椅。
风玖玥看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跑进屋里抓了几本杂书出来。
“怕你无聊，给你买些书。”风玖玥把书放到她的膝盖上。
猴八顿时感觉膝盖一阵酥麻，看那莺莺燕燕的书名，不用翻就知道里头讲的都是什么风流话。
“拿走，我不看。”
“怎么？我买的不对吗？”风玖玥蹲在她身前翻着杂书，“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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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头问我要什么样的，我说……我家娘子最爱偷着看，他一听就给我……”
风玖玥随手翻开一页，顿时目瞪口呆，没想到那老头给的竟是春宫图！
“买、买错了！我明明要的是戏文……这……这这这……”
风玖玥红着脸蹿起来，名门世家看些杂书也就罢了，哪还看过这些。赶紧收走她膝上那些玩意，手中一慌却打翻在地，露出的尽是些艳图。
猴八没好气的瞪他，风玖玥自己更是窘迫，立马抱到厨房当柴火烧了。
风玖玥待在里头不敢吭声，猴八自个推着轮椅在院子里转悠，迎面扑来一阵花香，顺着香味寻到院旁的一棵桃花，抬手便可摘下低枝。
猴八盯了半天，好奇的咬下一朵，含在嘴里嚼了嚼，入口微甘，渐渐变得苦涩。
“呸呸。”猴八赶紧吐了出来。
“饿了？”风玖玥往她这走来，手里还提溜着一把大勺，“吃饭。”
猴八被他推回院里，石桌上摆着十菜两汤，属实有点夸张。
“呵呵，用纸烧出来的菜就是香啊。”
风玖玥破罐破摔道：“你要是喜欢，我天天买来烧。”
“也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人家又不知道是拿来烧菜的。”
“你还说！”
“我说什么了？”
猴八硬是把饭咽了下去，白嫩的鱼肉看着都污里污气的。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风玖玥也就扯扯嘴皮子，哪看过那些艳图，早已羞得满面通红，过了半晌才嘀咕着：“反正我不爱看。”
“闭嘴，吃你的饭。”
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吃着，半天都不说话。
午后日头正盛，风玖玥提着个木桶出去，猴八等半天才见他提了一桶水回来。
风玖玥抱着她坐到床边，一声不吭的脱去鞋袜。
猴八往后缩了缩，“你要干嘛？”
风玖玥手中挽起裤腿，拉着她的脚泡入桶中。
水有些温热还带着一丝清香，猴八问着：“这是温泉水？”
他冷吭一声：“嗯。”
“你没长嘴吗？”
风玖玥扬起头来，眼中却闷闷不乐，“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猴八叹了声气，“风玖玥，你何时变成这样的人？”
“这样不好吗？”风玖玥挽起衣袖，按着她脚上的穴位念叨：“从前重责在身，自是有颇多顾虑，如今我们已不在府中，你愿如何便如何，我亦是如此。”
猴八垂眼看他，那双本该握着利剑的手却在给她揉脚，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真的放得下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他抬眸追问：“那你呢？”
猴八微微屏息，“我……我还没想好。”
“那你再想想。”他牵强的一笑而过，揉着她的双腿，“感觉怎么样？”
猴八收回目光落到自己腿上，失落道：“没什么感觉。”
“不急，身子得慢慢调，多泡些时日自然就见好。”
“那要是好不了……”
风玖玥打断，“会好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低着头，听着却有几分落寞：“阿玥，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