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昨夜看着面前的人，没敢认。


江惟昨天说要跟她一起当双面间谍，两人分别加入辛迪加和奥兰多山脉，但是得注意隐匿，小心别让别人发现。


非昨夜当然完全支持江惟的任何决定——反正她也要从辛迪加里面套消息出来，到时候要是查出来跟辛迪加无关，反水去奥兰多山脉也很合适。


江惟大喜，约好两人第二天早上来拳场把桑德剧情过了，还专门嘱咐非昨夜换一身商人衣服。


非昨夜回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仓库。商人属性加成的衣服有很多，大都优雅华贵至极，非昨夜看着就不想选，最后好不容易找出来一套月白长衫套在身上。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家伙，身上穿的可跟“隐匿”毫无关系。


江惟换了件墨蓝立领制服，衣襟用银线绣着大量复杂纹饰，顺着花纹往下是同色的缎面腰封，衬得上半身格外凌厉。


这件衣服的属性加成很稀缺，加的是“指挥”。说实话除了公会会长副会长之类的玩家穿着有用，其他人穿着也只能当个好看，走在路上能吸引路人羡慕的眼光罢了。


江惟也看到非昨夜了，挥挥手朝她跑过来，厚底靴在地面上蹬出马蹄般哒哒的声响，肩上挂着的流苏穗子随动作摇摆。


非昨夜的第一反应是躲开。但江惟比她更快，直接抓住非昨夜捂脸的手臂：“咱们快走！”


“你不是要躲人吗？”非昨夜小声问，“穿成这样还躲？”


“我只是说我们行动要小心。”江惟也小声回答她，“但我的计划里，必须要让别人发现我。”


江惟一把将她拉进了桑德的小铁皮房子里。


非昨夜终于摆脱了那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舒展了一下肩部。桑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屋外坐着，而是在屋内等他们。连他都换了一身衣服，长款机能夹克的每个兜都装着东西。桑德看见两人进来之后立刻关上了房门，同时展开一个隔离罩。


“没有人能听到。”桑德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


“要做什么？”


“上面，有消息了。两万层有泄露，我带你们去。帮我放哨。”


“什么？”非昨夜追问了一句。她完全没听懂。


桑德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半截小臂——上面缠绕着一圈圈黑色绷带。非昨夜记得桑德身上是没有这个的，正好奇时他另一只手挥出一道冰雾，从中凝结出一把匕首。


冰匕割开绷带，黑红色的液体流淌出来。非昨夜无法承认这是血液，因为在它们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反弹到半空然后瞬间凝固，像是一条条挣扎的鱼。


“具体的我路上跟你解释。”江惟拉住非昨夜的手，“准备好，桑德要带我们去两万层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不是那种进入记忆空间的晕眩，而是真正的天地颠倒。非昨夜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正在高空中下坠，整个身体都好像失去了控制。


但江惟握着她的那只手把她拉了起来。非昨夜顺着那股力调转方向，终于稳定了视野。


“还好吗？”江惟更靠近了一点，他们还在下降，但非昨夜能够感受到有一股风托着自己的身体。


“没问题。”


桑德也在他们旁边一起自由落体，手臂上的绷带已经完全散开，已经停止溢出的血液在皮肤上勾勒出咒文一般的纹路。


“正下面、就是眼了。”桑德手里仍然只有刚刚那一把冰匕，“做好准备。”


“我们要打？”


“我们不打。”江惟的风让两人再次减速，落在桑德身后，“站着看就好了。”


他们迅速降落在森林中。桑德第一个落下。他的落地点全是张牙舞爪的树，人还没到，枝条就已经感受到了上方的气流扰动，全都活过来似的挥舞着想要缠住来者。


桑德用拿着匕首的左手轰开了下面的森林，露出空白地面，稳稳落地：“你们，呆在这里。”


他再一次割开右手手臂，那些黑红的鱼再次出现，编制成网盖住后来的江惟和非昨夜。


非昨夜眼前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不停闪烁的红色马赛克，像是系统错误。她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设备，确认没有问题：“我什么都看不见。”


江惟仍旧拉着她的手，体温隔着手套也能传递出来：“没事。我也看不见，这里太深了，我们练度不够，进来就会陷入侵蚀状态。”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要等多久。”


“肯定不会很久。”江惟拉了拉非昨夜，示意她可以席地坐下，“我先跟你解释一下前面的情况吧。”


桑德是拳场的保安，主人虽然是身在监狱外的托尼亚，但他实际上还是为拳场工作的。除了看管拳场的日常活动，桑德还要负责清理地下森林的“泄露”。


这个就涉及拳场的运行了。除了玩家对决之外，拳场还提供怪物狩猎，狩猎的怪物全都来自地下森林，意思是拳场有npc是专门负责每天从森林里捕捉新的怪上来。但森林时时刻刻都在扩张，他们很有可能在里面遇到异常状况。如果某层有过于剧烈的波动，就会被称之为“泄露”，桑德就会出马解决问题，保证地下森林可以继续稳定提供拳场需求。


泄露的具体位置和战斗要求都由监狱里的某个“上层”发给桑德，所以桑德就把自己的头儿称作“上面”。


“那他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还让我们帮他放哨？”


“因为他除了干拳场的活儿，还有其他的打算。”江惟眼前的故障情况要比非昨夜好一些，勉强能够支撑他看个百分之十的视野，他靠着这一点边隙找到了整个罩内的中心，然后和非昨夜并肩而坐。


桑德要和托尼亚搭上联系。


从监狱外进入监狱内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地下森林。而要是想要传递消息，那也就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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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这个途径。桑德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了，他来的时候还太小，能从怪物堆里爬出来都是个奇迹，更别说清晰记得那段经历了。


“桑德会把一些特别强大的怪物带回拳场当员工。”这个也是江惟最近才得知的。他后面跟桑德又聊了几次，略微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片段。


带江惟和非昨夜下来就是为了和外界联系。这是桑德第一次尝试向外界发送消息。在江惟得知监狱外还有世界存在后，他很快把消息传了出去。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人认为监狱外还有世界，但都只局限于猜测，江惟的这个任务线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证实的东西。


在他发布后游戏内很多人都开始了探索，这几天时间已经在各自的图里找了很多新的证据。现在整个游戏都对这个新发现津津乐道，有些擅长推理总结的玩家甚至还做出了一些假设。


这几天桑德反倒是异常沉默，江惟后续收到他的来信才知道桑德去收集联络方法了。npc的交流网和玩家不同，反正桑德最后从别人手里找到了一个据说是“可以联系外面”的方法。


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地下森林和外面的缺口出找一个怪物出去带话。


但实行起来难度却很高。首先，找到地下森林和外界的通道就是一大难题。桑德搜索了目前所有层数都没找到稳定出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有概率出现的“泄露”上。泄露最严重的位置，被称为“眼”。每次泄露都是一次地下森林的大波动，此刻接触到外界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第二个难题是找到合适的带话怪物。地下森林的怪物强是强，但长得一般都奇形怪状的，比如那个在拳场做清理的。它们要是出去的话绝对会引起人类恐慌，到时候别说带话了，别刚一见人就被杀了就好。


非昨夜和江惟就是来解决第二个问题的。桑德会把怪物重塑成他们俩的样子，给它一张人皮。


“要把我们皮给它们？”非昨夜被江惟的气度给震惊了，“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不是真的要剥皮！”江惟立刻解释，“是复制！”


桑德会用一种特殊手段给怪物塑性。


刚刚解释完，两人眼前的马赛克就都消失了。桑德从森林里回来了，覆盖他们的血网此刻已经开始逐渐消散，渗入地里。


“跟我走。”桑德示意他们两个起身，朝着来的方向回去，“我找到眼了。”


一路上没有死的树木还在持续不断尝试着抓江惟和非昨夜，但桑德身侧一圈就像有一层防御罩一般，树枝碰到了就会扭曲着缩回去。地面上全是黑褐色烧焦一般的痕迹，还有一道道不知道从哪里渗出来的黑色液体，有些甚至还在缓慢流淌着。


走路一段路后，桑德终于停下了脚步：“再往前，你们过去不安全。就在这里，解决。”他把什么东西从地面上抓了起来，非昨夜定睛一看，是一个不成形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