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浔 作品

1. 雨夜初逢

火终于烧起来了。


叫嚣着舞动妖冶的身姿,扑腾上了房顶。


瓦砾木桁断裂齐飞,硝烟尘沙纷乱满天,呛得她喉如刀割,心中却无恐惧,唯有一个念头。


初六还在等着她出去。


没有皮层的下半身无疑阻碍了她的行动。


白森森的腿骨衔接着被泡得发烂的碎肉,拖出两道稀碎的长痕,一路延伸至被烧出的破绽处。


那具都要看不出人形的胴体如爬虫蜿蜒着,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钻进了比狗洞还要小的地方。


后方熊熊火舌舔舐得愈发用力,此起彼伏的奔忙杂糅尖叫,让恐慌浓郁到要溢出。


“快!先去灭那间屋子的火!”


记忆中恶鬼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浑身一颤,依靠如瀑的黑发遮盖躯体能见处,蛰伏在杂草丛生中,连喘息都被强压住。


绝不能被发现。


为了这场火,她筹划了太久,若被抓回去,功亏一篑不说,定要受到非人的惩罚。


脚步声朝她的方向由远及近,她凸起的指骨像要捅穿薄如蝉翼的皮.


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却盖不住脚底与杂草摩擦出的窸窣。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毕恭毕敬阻止了后续行径:“还请安国公止步。”


“前方火势严峻,且退至安全区域内,待属下等控制住再查看损失不迟。”


黑压压的夜色之下,她掐着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在猛兽般的大火下,闯出了一条新生的路。


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


十几年的时过境迁,帝都灵源的路又杂又多,四通八达,她早已不识,想尽可能往更偏僻的地方去,只能拼命爬行。


细小的蝇虫被她身上的腐味吸引,趋之若鹜地停驻在温暖的血肉混杂处,叫她又疼又痒,却碍于触碰不到而无法驱赶。


路似乎到了尽头。


天上毫无征兆地落下牛毛雨,将高高低低的房屋描成一笔一笔的水墨图。


仅仅半刻钟不到,又从清晰得能照出缝隙的小雨,化作狂风骤起的滂沱大雨,涂抹掉了灵源最亮的一团火。


背上的污泥被一块块冲刷掉,连体肤中的虫蚊也躲不住了,纷纷飞飞,四散奔逃。


血液的流失本就让身体的温度急剧下降,在冷风冷雨吹淋下,她只觉整个人都要冻死过去,全身哆嗦着锁不住半分气力。


神思恍惚中,似乎看见不远开外,颠三倒四的天地间,隐约浮现着虚无缥缈的“医馆”二字。


门口挂的那盏灯笼,被凌风吹得打着转乱舞,在黑夜中像极了一簇鬼火,呼唤她继续向前。


她的身体又攒起一股劲,喘息着动起来。


手肘发力,咫尺的距离如同走完了春秋。


好半晌,惨白的手总算摸到了门檐。


她又以此借力,咬牙坐起身,瘫软靠在门上。


湿哒哒的头发糊住面容,她并未理会,只揉搓着身体企图回暖,另一手使劲敲打粗糙的木门。


“咚、咚、咚。”


没动静。


又换成两只手。


“咚咚、咚咚、咚咚。”


依旧没动静。


她登时如被抽空精气的干尸,余留堪堪握住的双拳停滞在门上。


隐于发下的眼眸逐渐发红,近看都能见到密布的血丝。


她不甘心。


都到这一步了,竟然无人回应。


淤积在胸腔的半口气血翻涌,一个不慎,咳出口腥甜液体。


她随意拭去,正准备再鼓足劲狂敲一阵之时,只听“吱呀”一声。


年久失修的木门终于从里头打开了。


缝隙扩大,暗处亮起,院中烛火微渺,细雨飘摇,淅淅沥沥的幕帘中,忽有群桂盛放。


原是一把碧竹纸伞展开,稳稳当当撑起方天一隅。


伞下青丝垂落如墨染,素衣一尘不沾。


在黯淡的光线里,现出一抹颀长身形,风光霁月,浮白载笔,衣襟随着不同方向的风摆动,仿佛带来满庭馥郁清香。


没有支撑面,她如宣纸般,拂拂地顺着开门之势朝里倒去,正巧扑在那干净的鞋上,弄脏了一整块纯白。


脑袋嗡的一声响,眼皮就这么阖上了,她伸手死死拉扯住对方裤腿,虚弱呻吟:“救,救我······”


若不看这恐怖的惨状,光听这柔弱无骨的声音,倒真有些欲说还休的媚态。


来人蹲下身,抬起指骨修长的手,拨开她面上浓密的发,探了探她的口鼻。


“我还活着······”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手,彻底弄湿了本来干燥的掌心。


他没有挣脱,平声开了口。


像玉勺舀食时碰撞瓷碗,泠泠清清,那是久别于喧闹尘世才特有的沉然。


“来错地方了,医馆在前头三十里外,麻烦赶紧离开,别脏了我的门前。”


她听见了,却不肯松手,费力撑起一丝眼缝,哑声恳求道:“我还活着,求你······让我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让你活下去?”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却无端的发冷:“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觉察到他要抽回手,她只得慌不择路地将那只手塞进怀里,死死抱住。


胸前裸露的肌肤摩擦有些粗糙的衣料,手背贴合住一处专属于女子的柔软,不由一顿,唯恐接触更多部分。


雨水接二连三滑落她的脸,就好像掉下泪般,宣示她的悲惨境遇。


可她没有哭。


她只是凄凄地哀求着:“别把我扔出去、我很能干的······我会报答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救我······”


那倔强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无法轻易让她落下泪来。


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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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还能拉得住我。”


手跟嫌弃脏东西般不作停留地抽出,彻底避开了柔软。


“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


救命的稻草溜走,干瘦的手除了扒住空气,没有一点办法,她心一凉,人便如坠冰窟,手亦重重落在地上。


要死了么?


她兀发狠地咬了一口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强迫自己清醒。


他不救,她便去找下一户人帮忙。


可还未动作,又听一句:“你最好拿得住伞。”


她没反应过来其中含义,尚未回答,骨节分明的手已将那把油纸伞塞进她枯枝一样的掌心。


随意得就像往地上扔了块石头。


“如果拿不住,让我陪你一起淋雨着凉了——”


面对她满身的污血尘土,他连看都不愿多看。


指尖悬空半刻,还是解开外衣,长臂一捞将她裹入了怀中。


衣袂宽大,紧罩住了娇小的身躯,冷暖交替的刹那汗毛直立,不多时又软下,服帖在薄薄一层皮肤上。


前襟的里衾倏然浸湿。


他站起身,余下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你便等着明早给自己立坟吧。”


与言语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柔软从四方环绕住她,让肢体忍不住予取予求更多。


鼻腔还钻进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安抚躁动。


她终是明白何意,大喜过望,连雨声都动听起来。


身上没劲,便发了狠地撑住纸伞,挡住哗啦啦落下的骤雨倾盆,不敢让他淋到一滴。


她不知如今这算不算回光返照,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信。


她死咬唇,不觉疼痛般用力,血雨交织在口腔里。


一个要活下去的人,相信能够活下去,便是得活的基本前提。


只是这念头终归赶不上全身的乏力。


在走进房门的下一刻,紧绷的心弦断裂,她如同散架般卸掉了所有力气,也卸去了身上所有能用劲的部位。


精致的伞凌空落下,将雨珠迸裂成更细碎的水沫。


滚了几个来回,伞摇摇晃晃倒翻在庭前,装下浅浅一层雨,与曾经的作用背道而驰。


边缘的理智也落下,沉她重地闭了眼,似是沉入了那层雨中,翻不起水花。


她感到被人安置在床榻上,发丝糟乱地陷入骨骼中,毫无章法缠绕身子每一处。


她无动于衷,像条躺在岸上的死鱼,连胸脯的起伏都微弱得看不出。


他将外衣随意披盖在她半截躯干上,转身就走,也带走了少之又少的温暖。


他要去哪?


不管她了么?


她该慌恐的。


可房内安神香气味如同一只宽厚的大掌,温柔轻抚着她,弱化了没有几缕跟进来的月光,让床变得更好眠。


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在绵密的雨声里,残存的意识彻底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