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荔 作品
25. 试探着
江琳睡觉本来就浅,听到一点动静就醒来,平日里她一个人住在角落里,倒是也乐得清静。
现在和林晓梅一起搬进了秦心安排的新房间里,房间大了些,亮堂了些。并且林晓梅来之后,秦心甚至舍得买了一个小太阳取暖器。
往年最冷的的时候,江琳也只能跑到秦心的卧室里蹭空调取暖。
可对于江琳来说,独居唯一的空间,也没了。
那天加班到很晚,江琳正在酝酿睡意,昏昏沉沉之间,她即将坠入梦乡。
倏地,她听见了一声大叫。
江琳的心脏急剧收缩,从梦中惊醒,腾地一下坐起来。
万幸,一切如常。
只有林晓梅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可能是她刚才做噩梦了吧。江琳想。
江琳继续躺回去,尝试入眠。
被惊吓之后,困意全无,江琳闭着眼,来回翻身。
直到她再次听到一声大哭。
“林晓梅,你还好吧?”她问。
没人回应她。
江琳探过身子,林晓梅似乎是睡得不踏实,胸口的呼吸并不均匀,但仍然是一声不吭。
她开始小声说起了梦话。
含含糊糊的呓语,江琳并不能听清,只能听到一连串的低语声。
江琳没办法,只得尝试忍耐。
那天早上起床时,江琳几乎是一夜未眠。
念着秦心的嘱咐,她没有提起只言片语。
和林晓梅擦肩而过,她礼貌笑笑,而林晓梅不吭声,低着头停下来。
江琳有些尴尬地僵住笑容。
“你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她问。
江琳抿了下唇,委婉道,“还好吧。”
林晓梅低头绞着手指,紧张地咬着唇,声音微抖,“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吧。”她道。
林晓梅讷讷地嗯了一声。
说完这件事之后,江琳也没再放心上,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忙自己的。
直到秦心找到了她。
拽着她到了僻静的角落,秦心压低声音问,“你又跟林晓梅说什么了?我不是让你照顾着她点吗,她怎么又哭起来了?”
“没说什么啊,”江琳嚼着口香糖,不以为意,“我哪敢跟她多说一个字,她问一句我答一句而已。”
秦心猛烈地拽住她的手臂,“那她都问什么了?”
“我都忘了。”被秦心凛冽的眼神审视,江琳只得退让,“好好好,你让我想一下……”
“她问我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我说还好,她问我晚上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我说也没什么吧……”
秦心迅速打断,“江琳!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跟她直说?”
江琳不明所以地抬头,“我又说什么了?”
“你有意见你跟我说,你跟她说什么!”秦心厉声道。
“行啊,那我跟你说,我没法跟她住一起,行不行?”
秦心说,“你为什么不能跟她住一起?”
“我睡不着。”
“你习惯两天就好了。”
江琳冷哼了一声,“为什么非要住在一起?我不嫌小,我可以搬回之前的隔间里。”
“你跟她住一起,能照顾着她点。”
一连几天,每次遇上林晓梅的事,秦心都是如此态度,被她明目张胆的偏心而震惊。
江琳忍不住道,“怎么?她是你亲戚?这也能有关系户?”
“不是,”秦心否认,“但是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她。”
“照顾好说,那加钱。”江琳答。
秦心深深叹了口气,“江琳,你不要闹脾气。”
“我怎么闹脾气了?我很平静啊。”江琳直视着秦心,说,“那这样吧,你非要我们住一起我也没办法,那我出去租房子住。”
整个上午,江琳都避着林晓梅走,她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
林晓梅仿佛没有察觉,一声不吭地分担着江琳的工作,一本正经。
等到过了饭点,店里门可罗雀,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开始吃午饭。
江琳笑嘻嘻地讲着上午的趣事。
林晓梅闷头吃饭不讲话。
“江琳,你能不能学学晓梅,少说几句话,”秦心冷不丁地来了句,又亲昵地对林晓梅笑道,“晓梅,你说是不是,俗话说得好,食不言寝不语。”
江琳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住,她也没看明白,秦心到底是想调和还是想要拱火。
霎时没了胃口,江琳放下碗,面无表情道,“我吃饱了。”
那会儿刚两点多,一般都没有客人,秦心不成文地允许她们在这个时间里休息一会儿。
她闷在被子里,睡觉。
听到门口的动静,江琳将被子从脸上扯下来,声音哑哑的,“睡了,别进来。”
可秦心并不听她的招呼,拧开门把手,直直地进来。
猛然透进来的光线刺激到了江琳的双眼,她伸手去挡,“你干什么!”
“委屈了?”秦心笑着,手上拎着奶茶,“还跟我生上气了?来,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满杯百香果,加了椰果,七分糖。
倒是没买错。
江琳坐起来,没接下,而是问,“你给她买了吗?”
“谁?”秦心装傻。
“你说是谁。”
秦心说,“没有,她这两天不能喝凉的。”
江琳扭头就睡,并附上一句,“我不喝了!拿走。”
“小孩子脾气。”秦心低声嘀咕着,掀她被子,“江琳,不许睡,起来上班。”
江琳背对着她,懒洋洋的,“你以前不是说过,招了新的人我就有固定休息时间了。”
“我说的那是单休,一月四天。”
“行啊,那我现在就休息。”
“今天只剩半天了,按照一天来算,你确定要今天休?”
空气静止了几秒之后,江琳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起床。
她推门出去,秦心跟在她后面。
“等等!”秦心叫住她,把百香果茶塞给她,低声说,“你喝完再出去,别让晓梅看见。”
那天下班后,江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馆。
站在路边的香樟树下,她给曲迎发消息。
打打删删后,她说,“约好的时间往前提一天吧,今天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回得很快,“我等下到家。八点半吧。”
“行。”
其实八点二十江琳便到了楼下,她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刻意磨蹭到八点四十多,才慢腾腾上楼。
她不想让曲迎觉得她特别积极。
开门之后,江琳熟门熟路地坐到了沙发上。
曲迎问,“你刚才在楼下干嘛呢?”
“……什么?”
“我说,你在楼下站了半天,怎么不上来?”
被抓了个现行,脸色一热,好在昏暗的光线里并不会被注意到,她喃喃道,“你看到了啊……”
“我、我在楼下抽根烟。”她急中生智道。
“烟呢?”
“抽完扔了。”
曲迎笑了下,没说什么。
屋里没有开灯,仍是黑洞洞的一片,只有电脑亮着荧荧的光,旁边的办公椅还是曲迎在学校跳蚤市场收的二手货。
曲迎摸着黑去拿东西,回来时啪地一声摁开了灯。
突然的光照让江琳眯起了眼睛,将手臂挡在眼前,过一会儿再睁眼时,才慢慢适应了光线。
一包东西被扔在她的旁边。
她像往常一样,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哟,谢谢哈,砸过来的是金条就更好了。”
“你还挺会做梦。”曲迎道。
她拆开那份崭新的洗漱包,里面准备得很是齐全,甚至连卸妆水化妆棉都一应俱全。
江琳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他一下,暗自想着,曲迎到底是有过多少经验,才能考虑得如此周到。
“怎么了?”他问。
江琳说出来的话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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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我照顾好你不行吗。”他睁着眼睛,看着很无辜。
“看着不懂,其实心里藏一肚子坏水儿。”江琳轻拍开他的脸。
曲迎盯着她看,说,“我也是第一次准备,有什么不周到的你跟我说。”
江琳和他对视,不置可否。
他还穿着白天外出时的白色衬衫,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她看着他,觉得颇有种衣冠禽兽的意味。
“你上次来,新年那天,不是没卸妆吗?”像是在解释,他语气慢慢的,“我也是随便买的,不知道好不好用。”
“好了……”江琳脸热热的,打断他。
“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去?”他问着,又起身道,“算了,还是我先去吧。”
卫生间里蒸腾着热气,水雾雾的。
等到江琳去洗澡时,温度的确上升了些许,她吹完头发,裹上曲迎的长t。
“下次我还是带条睡裙来吧,”江琳慢腾腾地出来,扯着t恤下摆,却怎么扯都觉得遮不住,“有点太短了。”
曲迎目光游走,笑得狡黠,“我看挺合身的。”
结束之后,屋子里的温度跟着上升了一度。
南方没有暖气,曲迎也不舍得开空调,冷静下来的两人,开始被湿冷的环境所折磨。
冷得江琳把外套裹了又裹,缩在衣服里,“我觉得我们俩都好凄惨啊。”
“是你。又不是我。”
“你嘴硬罢了。”江琳才不信,徒劳地将双膝并在一起,试图寻找到温暖,“怎么这么冷啊,你家有没有暖水袋?”
曲迎起身去衣柜里翻找。
江琳难以置信的声音被留在他的身后——
“衣柜里能有暖水袋吗?”
羽绒服里还带着衣柜里的潮味,她一边急不可耐地裹上,一边念叨着,“百溪都需要穿羽绒服了?这还是百溪吗?”
“不穿脱下来,”曲迎伸手要扯下来,“我帮你脱。”
江琳死死拽着不放手。
“除非你想冻死我。”
曲迎开了几瓶酒,递给她,“喝点吧,暖暖。”
两人坐得近了些,曲迎这才得以看清她眼上烟熏妆,裸色口红所剩无几,但嘴唇仍是亮晶晶的。
眼型狐媚,可眼神却是令人心碎。
像是在冬夜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他想伸手去触摸。
但他忍住了。
他顿了一下,说,“你离我近点,就不冷了。”
没有得到回应,曲迎以为她是不愿意,也没再强求。
酒瓶空空如也,他伸手放下。在那一瞬,他感受到了身后的重量。
尽可能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但僵住的身体还是无法彻底掩盖他的错愕。
江琳从身后抱住他,缓和了几秒。
“好了。没事了。”
抱住他真的暖和了不少。她想。
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她好像在拥抱的时刻汲取了他的温暖。
她的思绪乱飞,世人沉浸在变脸的游戏里,伪装成口不对心的角色,演绎着一处处好戏,最后再翻脸撕毁曾经的剧本。
她没想过秦心会为难她,可确实也没错,非亲非故,秦心也没义务包容她。
江琳的下巴搁在曲迎的肩膀上,喃喃道,“我只想成为一棵安静的树,奈何这世界从未放过我。”
“消极。”他说。
他听见江琳呵地轻笑了一声。
“你说我是常青树。”他还记得她上次的形容,“那你怎么着也是一片森林啊,懂不懂。”
“算了吧,我现在顶多是一颗野草。”她自嘲一笑,转念一想,“不对啊,当草也没什么不好,我还喜欢梵克雅宝四叶草呢。”
她喜欢四叶草孔雀绿的大气沉稳,和她的肤色相衬,浑然一体。
只是太昂贵了,连带着她的过去一同被贱卖掉了。
曲迎跟着念叨,“梵克雅宝四叶草……”
像是在刻意记住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