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荔 作品
29. 意外之下
江琳裹着曲迎的围巾,后悔自己大动干戈的穿搭。
“后悔过来了?”曲迎捕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
“是后悔戴围巾了。”她说。
她将围巾一圈一圈地绕了下来。
往下摘时,曲迎拦住她,“你怎么还解下来了?”
“有点热。”
“戴上。”曲迎给她扯了回去,指了指自己的斜挎包,“我包里可放不下围巾。”
江琳道,“那又怎样,我可以自己拿着啊。”
“那你一会儿还怎么玩雪?”
“……也是。”
期盼地等待这场属于百山的大雪。
可须臾过后,仍是颗粒无收。
只剩方才覆在石头上的薄薄一层雪。
江琳失落地叹气,“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借口走开后,她绕了回来,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曲迎。
她手里正攥着刚刚匆忙捏好的雪球,瓷实极了。
“嗖——”地一声,雪球飞了出去。
呈着直线,直挺挺地将要撞上曲迎的后脑勺。
曲迎倏地一闪,灵活地接住雪球,转过身得意地笑。
江琳挂着的笑容转化为懊恼的神色。
“喂,你连后脑勺都长眼睛了?”
“早就看见你了。弯着腰鬼鬼祟祟的。”曲迎狡黠一笑,“你知道刚才我憋笑憋得有多不容易吗?”
话语间,曲迎手一松,雪球精准地砸在了江琳的脑门上。
“好你个曲迎!”
尽管睫毛间尽是雪花,视线变得模模糊糊,江琳还是抓住了手臂上散落的雪花,想要塞进曲迎的后脖颈里。
曲迎只是轻松一躲,便逃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江琳追上去。
曲迎单手拽过她,佯装要将她的头埋进雪里,“认不认输,江琳?”
“你玩不起就算了,还想让我认输,你做梦。”
“那你不服输啊?”曲迎吓唬她,要把雪块塞进她衣领里。
江琳退无可退,只得闭眼接受。
曲迎却忽地松开手。
任由她将雪球雨点般地砸到他身上,他挑眉道,“我看你才是玩不起吧,江琳。”
扫干净两人身上的雪,他们站在屋檐下歇息。
江琳想起了伦敦阴郁的天,雪中夹着细雨,和百山当下的天气如出一辙。
那种长期见不到太阳,令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始终压迫着她。
“我忘带烟了。”江琳侧身,从左侧摸曲迎口袋,“你分我一根。”
“巧了。我也没带。”曲迎把烟盒从右侧口袋抽出来,灵活地在背后交换,藏在左手。
他将空空如也的口袋转向她,“真没带。不信你摸。”
江琳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不得不失望地放弃,叹气道,“就知道你靠不住。”
不仅没有生气,曲迎反倒是得意一笑,“可你现在也没别的人能靠啊。”
盼望的暴雪迟迟没有降临,时间飞逝,两人还是不死心地等待着。
“难得在你脸上看到忧郁的神情。”
半晌,江琳望着他的侧脸,道,“快乐小狗今天也没电了?”
“你看错了。”情绪被回收得一干二净,切断和工作有关的头绪,他摊开手心,露出捉住的雪花。
转过头时仍是平日里活力满满的神色,“你看,六瓣雪花。”
江琳低头去看。
“我看你比我愁多了,眉头就没散开过。”曲迎调侃她,“你每天比秦姐还操心,你才应该是老板。”
“怎么可能。经常皱眉会长抬头纹的。”江琳娓娓道来,“不能常蹙眉,会长抬头纹。不能常大笑,会长鱼尾纹。不能常……”
“对了。”曲迎不自然地打断她,“今天早上,你被吵醒的时候,有听见什么吗?”
今天早上?
江琳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撒了谎,“没有。一句也听不清。”
曲迎似乎松了口气。
大概极不愿意被江琳知晓落魄的那一面。
江琳主动聊起最近和林晓梅的矛盾。
听完后,曲迎说,“我给你提个建议吧。想听吗?”
她闷闷地点头。
半开玩笑似的,他说,“搬过来住吧。省得你来回跑了。”
江琳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那怎么可能。”
她觉得曲迎提出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返程的夜间呈着墨蓝色,直到痛苦的雾气完全袭入她的眼睛。
推开宿舍的门,林晓梅安静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动作幅度来看,她醒了。
江琳没说话,将包包轻声丢在床上。
她捋了捋散开的长发,扎起低马尾,起身去洗漱。
林晓梅轻声问道,“江琳,那是你的手机吗,一直黑屏,我帮你充上电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冒着荧光的屏幕格外显眼,那一瞬间,江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停滞住动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任何。
江琳几乎是血液直直往大脑冲。
好像浑身麻木得不能控制,过了几秒,江琳觉得自己身子在晃,险些撞在角落里,她嘴唇嗫嚅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说出心中的话。
最终,江琳深呼吸了好几次,颤抖地问道,“你是从哪找到的?”
“我今天收拾床底的时候,它从床下掉出来了。”林晓梅说。
林晓梅的语气是如此平静,显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看似平常的行为,却在江琳心里掀起了一场多么巨大的惊涛骇浪。
掉出来?
江琳无神地咀嚼着林晓梅的回答,掩埋的回忆被强行连根拔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是,脑子里反反复复冒出的画面,怎么也摁不回去。
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冲着林晓梅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拿出来!为什么不能放回去!为什么?”
她推门出去。
角落里还漏着风,吹在江琳的额角上,她并不觉得冷,她只是想清醒,将为数不多的酒气也吹散,吹远。
等到浑身冻得如冰窖一般,江琳才拖着麻木的身躯,一步步走回了宿舍。她推门很轻,但林晓梅还是飞速将被子扯起,将自己藏了进去。
像只受惊的小猫。
显然江琳出去后,她也没睡着。
江琳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恶人。
在床上坐了很久,只维持同一个动作,身体僵硬到抬不起来,很久,很久之后,江琳从床上起来,拿起了那部旧手机。
手心里汗津津的,她没有解锁,而是握在手里,紧紧地扣住。
做了极为漫长的心理斗争,直到天边漫起鱼肚白,光线一点一点透进来,江琳才屏住呼吸,解开了手机。
两年没有打开,信息爆炸性地弹出来,晃得她眼花缭乱。
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江琳觉得心跳得特别快,极为不适,她反复点进又推出,还是没有去看。
她一夜未眠。
直到林晓梅闹钟响起,江琳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从混沌的回忆里醒来,慌张地掩饰自己,等到林晓梅出去,她才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读完以后,她面如死灰。
打开那部旧手机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生活的诅咒,不留情面。
那部旧手机,是江琳与过去的链接。
回国之后,她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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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藏了起来,藏得很深,如同藏起自己千疮百孔的伤口。
里面承载着她过去的回忆,牵挂,和念想。
却被林晓梅无意间揭开,那亮得发白的屏幕,幽幽的光,如同将过去摊在了她眼前。
那未眠的一夜,江琳将自己的过去翻了底朝天,她好像痊愈了,能够像局外人一般欣赏着过去的片段,心无波澜。
那些鲜活的、鲜亮的、鲜艳的画面,灵活地显现在她眼前,而她只是,笑着看完,关掉。
像是播放了一部别人的旧电影。
可是这种平静,在收到新的消息之后,断然消失。
钟嘉怡说,“江琳,我要结婚了。”
江琳笑着读完,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那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密友,在那场风波后,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钟嘉怡还说,“你说换联系方式就换掉,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所有人在你心里都不值一提,江琳,你心真狠。”
钟嘉怡比她大几岁,自然而然地行使起了当姐姐的职责,照顾她,也使唤她。
她们的少女时代,是奔跑在异国繁华的街道上,承诺要做对方的伴娘。异国他乡,抱团取暖,她们记得的,或是忘了的,彼此的誓言。
往上翻,这两年,钟嘉怡给她发了数不清的消息,有埋冤,有挂念,有倾诉,也有指责。那些鲜活的情感,就安静地躺在数据里,被封锁在江琳以为再也不会打开的手机里。
她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回复,解释也是多言。
她没有勇气面对钟嘉怡。
当初她不告而别,也是为了挽留自己最后残存的尊严。
可是钟嘉怡又提到了一个人,令江琳心头一紧。
“江琳,高海等了你那么久,你也不敢见他一面。”
江琳轻轻叹息。
即使知道这已经是一周前的消息,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回复道,“都过去了。”
等了两年的回复出现在钟嘉怡眼前,像是害怕江琳会撤回一般,她继续激江琳,“怎么?你就是不敢,不是吗?”
“你谁都不在意,只在意你自己!”
“以前,高海总嫌弃你出去喝酒。现在,他倒是管不着你了。江琳,你真的活得很自由。”
阴阳怪气的语气,成功的,如针扎一般砸在了江琳心上,扑面而来的,汹涌的寒意。
高海。
她时常会梦见,醒来却刻意忽略的名字。
她是愧疚的。
说来可笑,江琳回国的机票都是骗着高海帮她买的。家里经济弹尽粮绝之际,江琳知道了什么叫无力回天。
江琳说,你等我回去,家里安顿好我就回来。
江琳说,我只是回去避避风头,你别担心。
江琳说……
她知道自己句句都是谎言。
登机的那一刻,江琳拉黑了他的所有平台,手机关机,消失在人海。
可她单单漏掉了一个网易云音乐。
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高海在里面发了无数条消息,甚至他仍顶着江琳搞怪的头像。
对话框里全是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江琳,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
落魄如她,再不能面对过去里,和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任何一个人。
没收到江琳回复后,钟嘉怡又发来了一遍喜帖。
她说,“江琳,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朋友一场,你就来。”
“我希望你……可以来。”
喜帖上,站在钟嘉怡一旁的男人,她的青梅竹马。一向和江琳不对付,他们像抢宝贝一样抢占钟嘉怡的陪伴。
她还是嫁给了他。
江琳抿抿嘴唇,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