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幸会 作品

6. 薄莎

数百年前,血猎公会曾向光明巫师求来光明魔法阵的绘制方法,试图将全世界的吸血鬼赶尽杀绝。


但效果却不甚理想。


这魔法阵只能克制一些中低阶的吸血鬼,根本克制不了高阶的吸血鬼乃至各家族家主。


若干年后,光明巫师在此基础上改良,只需融入一滴高阶吸血鬼的鲜血,便可以用这面魔法阵克制和封印他们整个家族的人。


不过从古到今,光明巫师的魔法阵基本没有现世过。一是因为高阶吸血鬼数量稀少,二是因为没有哪个高阶吸血鬼会愚蠢到自我献祭鲜血,给血猎留下把柄。


再次看见阵图中心那被鲜血侵染的蔷薇家徽时,奥黛依然替妹妹薄莎感到痛心。


她的眼眶渐渐变红。


“很熟悉不是吗?”瑞萨晃了晃镰刀上的银色魔法阵,“王子要我转告你,虽然他现在和西拉斯是合作的关系,但是如果你能效忠他,他会考虑把西拉斯交给你。”


奥黛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不然呢?”


“不然?”瑞萨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下去:“你也许会在魔法阵里再沉睡一百年,或者,一千年。”


“是么。”


刹那间银芒一闪,奥黛手中的圣银军刀来到了瑞萨颈侧。


瑞萨偏头一躲,被锋利的军刀切下了一缕火红的长发。他气急败坏地咆哮:“你、完、了!”


玫瑰花纷扬洒下,银色魔法阵的光芒变得强盛,内圈尚未开启,外围光圈的光柱如同破晓的朝阳,穿透黑暗,照亮了大半长廊,无情地朝奥黛扫射而去。


那束曾经凝结了薄莎血液的光,一往无前地扫射,落到了奥黛的肩头时,她整只手臂立刻传来火热的刺痛,身上升腾了一缕轻烟。


恍惚间,奥黛听见了一声“姐姐”。


她身形一顿,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回头凝望着那光辉。


劲风吹开了奥黛的长发,强光照亮了她的面容,红色的瞳孔微微睁大,一滴清澈的眼泪从血河里流淌而出,一向锐利傲慢的目光变得空前柔和,好像在眷恋着什么。


不由自主想要迎接那束光——她的妹妹。


可身体却先于大脑一步反应过来,就在她即将被光芒击中时,迅速闪身离开。


“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瑞萨好整以暇地轻撩长发,迈开长腿,不慌不忙地挥舞着镰刀上的魔法阵朝奥黛射去,光芒落在了奥黛的手臂与脚踝,灼热的疼痛迫使她的速度降了下来,几乎是踉跄地往窗边奔逃。


像是觉得这样的猫鼠追逐游戏很好玩似的,他还想再欣赏一下血族大贵族的狼狈,所以迟迟不将魔法阵用于封印的内圈点亮。


很快,奥黛疲惫地停在了窗边,几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呀,女爵大人不会想要跳窗吧?”瑞萨眨眨眼睛,一瞬间来到了窗边,扼住了奥黛的脖子,堵住了她的退路。


银色魔法阵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落到了她的头顶。


手上一点点使劲,他恶劣地发问:“不是很能跑吗?再跑给我看看呀。”


“该跑的,是你吧。”


奥黛一把扯下了厚重的窗帘,露出了渐明的天光。光亮争先恐后地闯进幽长的廊道中,在昏暗的地毯上投射出了一个正方形的明亮色块。


瑞萨本能闭上眼睛,手上顿时卸了力道。


“日出,还有十秒。”她冷笑。


他的笑容僵在唇边,试图用魔法阵的内圈封印奥黛,却被奥黛偏头一避。


九秒。


奥黛未受伤的那只手,抓起圣银军刀,自下而上划伤他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腕,暗红的鲜血喷射而出,溅到了她的脸上。


七秒。


瑞萨疼得尖叫:“你疯了吗?!太阳出来你不一样也会死吗!”


奥黛的唇边像是露出了一点阴冷的弧度,“是啊。”


她的表情像是有一些解脱。


六秒。


瑞萨想要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奥黛更快地从后面单手反拧住了他的胳膊。他摊开掌心,试图再次发动魔法阵,银光斜斜掠过奥黛的额发,他的手却被奥黛抓得更紧。


五秒。


“你赢了!你赢了好吗?!”他吼道:“太阳就要出来了!”


然而她却一点要放他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瑞萨这才意识到,奥黛是真的不怕死——她简直是故意诱使自己留下来和她接受太阳光照的。


【疯了……她简直是疯了!】


他惊恐地挣扎着,可是无济于事。她的力量大得惊人,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手骨被捏碎的声音。


三秒。


“奥黛!”


人的速度远逊于吸血鬼,当黎信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奥黛正在与瑞萨缠斗,他立刻拔出腿部枪套里的银色手枪。


极具压迫感的浓黑断眉压了下来,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心的冷光。全队仅此一枚的圣银子弹,像利箭一样穿破空气,向瑞萨面门直直飞去。


砰——


奥黛甚至能够看清楚它飞行的弹道,以及听见身前的懦夫在心底绝望的悲鸣。


还有一秒。


奥黛弯了弯唇,大发慈悲地松开手,解除了对瑞萨的钳制。她那细长的带有尖甲的手指,往他背后轻轻一顶,放任他用额心撞上了那颗子弹。


萦绕在耳畔的声音终于停歇,真实的世界惨淡得可怕。第一缕阳光穿射而来的时候,两只吸血鬼同时倒在了玫瑰花瓣的血泊中。


·


说来可笑,奥黛觉得自己这只吸血鬼此刻可能上了天堂。


因为,她好像看见薄莎了。


薄莎和她一样,头戴黑色面纱帽,穿着一身黑裙,手捧一束白玫瑰。并肩走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两人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墓碑前。


她们的好朋友刚刚在此长眠。


娴熟地白玫瑰地放在墓碑前,然后在这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有说,安静地离开了。


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镇上已经有了“那对不老姐妹”的传闻。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换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了。


这么多年,她们一直在和无数朋友说再见,然后漂泊去另外的城市,认识新的朋友,说再见,继续漂泊。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现在,两人由衷地厌烦。


“真的要走吗?我挺喜欢这里,这里的紫罗兰是最美的。”薄莎坐在墓园的长椅上,拉低了帽檐,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奥黛坐在了她的身边:“你要是不想再搬家了,我们就回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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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那里都是吸血鬼,比人类社会简单很多。”


“不要。”帽子里传来了一声闷闷的拒绝,薄莎把脑袋靠在了奥黛的肩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明天去霭国,我让血仆在那新买了一座庄园,里面种满你喜欢的紫罗兰,好不好?”


薄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良久,她摘下帽子,偏头说:“奥黛,我累了。”


缓缓地抬起了手,掌心对着月亮,慢慢拢成了拳,抵住了自己不会跳动的左胸膛:“我是说,这里。”


“我挺喜欢人类的——和他们生活,要比和永夜岛的那些老东西有意思多了。可是他们的寿命太短暂了,短暂地来过一下,我却要用漫长的余生怀念铭记,这样……很痛。”


有时候,漫长的寿命或许不是造物主的仁慈,而是惩罚。


看着你身边的人从青春年岁逐渐走向衰老与死亡,你却无能为力。他们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了我的朋友”,可你很清楚,你们永远不会再见到了。


死亡埋葬了他们的身体,好像同时也埋葬了一部分属于你的,灵魂。


奥黛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排寂寞的阴影。她依偎着薄莎,而薄莎也依靠着她,很长时间两人都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再说话。


直到薄莎牵起了奥黛的手,问她:“或许,你想过去死吗?”


长睫翕动,奥黛如实开口:“想过。在父亲自杀以后,在母亲自杀以后,在过去,在现在,在无时无刻,我一直都想死。”


她牵紧了薄莎的手,偏头看着对方:“可是我走了以后,你该怎么办呢?”


“那我也去死好了。”薄莎把纱帽重新戴到了头上,微微一笑:“不过,我想死于所爱。你说,父亲长眠的时候是幸福的吗?”


奥黛一顿,眼前浮现出父亲瘦削消沉的身影。他总爱坐在花园的躺椅上,就那么轻轻地晃啊晃,淡淡地瞥向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降临,目光空澈而又哀伤。


“我不知道,”奥黛摇了摇头:“或许他只是觉得解脱吧。”


“那么解脱就是幸福。”薄莎说。


奥黛神色复杂地看了薄莎一眼,很想告诉她吸血鬼就是些见不得光的肮脏生物,何谈幸福?可是望着妹妹笃定的希冀目光,她却没再出言反驳。


幸福——听起来就是很美好的词汇,如果真的有的话。


薄莎的眼睛轻轻眨动,薄唇轻微扬起,像是带着什么志在必得的微笑。


奥黛留恋地看着她的幻影,却舍不得戳破。


这样的笑容,实在是,久违了。


一瞬间,笑容定格,光影虚化,坟墓坍塌,面前的人和景都碎裂斑驳成了无数碎块,铺成她脚底的路,身后通往过去,身前通往未来。


黑沉沉的天幕下,她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往何方。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听起来都一样绝望。


直到听见一声呼喊,地上的碎块像蝴蝶一样纷飞飘远。


顺着那声音的方向,世界一点点恢复了色彩。走近了,她听见原来是在叫她的名字。


“奥黛——”


是很坚定的声音,带着一点低哑的砂砾质感。


再睁开眼时,她对上了一双圆润的乌黑眼睛。


漂亮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