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幸会 作品
27. 开窗
任务结束后,夜游队回到特族局撰写作战报告。
除奥黛以外,队员们人均是写材料的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提交了报告,回家补觉。
眼见办公室人越来越少,那人还没有回来,奥黛心不在焉地敲了两下键盘,无聊地玩起了头发。
“需要帮忙吗?”
鹿露连人带椅挪到了奥黛边上,今晚第十次向她表达感谢:“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救我,我估计早就摔死了!”
奥黛被人类夸了一整晚,还没有免疫。
人类女孩的眼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即便不用读心的天赋,也能看出对方的感激。
可是,人类的真挚往往都太过炽热,会烫到她这只黑暗中的吸血鬼。
她用手撑住了与对方相近的那半边侧脸,微微与她保持了些距离,淡淡道:“举手之劳。”
“女爵现在连成语都用得这么精湛了吗!”
鹿露惊喜地望着奥黛,越夸越离谱:“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您的著作?哦,这里就有耶!哦!多么文采斐然的作战报告!真是难以想象,这普通的电脑竟然能够承载女爵的巨作!”
撑住脸颊的那只手,食指在脸上有节奏地轻点,看上去被夸得很愉悦。
鹿露顺势拜读起了她的巨作:“‘奥黛。雨夜。医院。救人了。’”
奥黛当即捂住了屏幕,对她说:“不要念出来!”
“可我觉得写得很好!”鹿露竖起了大拇指:“短短几个字,时间地点人物应有尽有。尤其是‘雨夜’二字,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天赋,绝对是天赋。”
奥黛被夸得忍不住抬起了下巴:“可以交给徐让吗?”
“必须可以!!”
话音刚落,奥黛点击“提交”。
两人立刻给办公室关灯落锁。
门关时,奥黛不经意问:“黎信步呢?”
“还在忙——每次出这样的任务,队长都会很忙。他需要向上级报告,还要配合各种部门的调查。”
“调查什么?”
“调查开枪合不合规。像是击毙瑞萨那次,也经历过这样子的调查。”
“那这次开枪合规么?”
“当然合规啦,当时那个节骨眼上,也只有开枪这一种解法了。那只‘新吸血鬼’飞得那么刁钻,楼上的队员没能击中她,只能靠黎队补枪了。”
奥黛想到烟雾后的那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即便没有聆听对方心里的声音,也知道,他好像是在难过。
在难过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直到第二天,黎信步依然没有归队。
有人说,他被停职了。
黎信步窝在被子里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浑身疲惫,四肢沉重,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自从得到那块怀表以后,他就开始强身健体,学习格斗技巧。渐渐地,即便不靠怀表的力量,也能够驱退垂涎他的血族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很少感冒了。
不知是昨夜的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在扰乱心绪,他的脑袋有些发晕,难得停职在家,干脆好好睡一觉吧。
可一闭上眼,就能见到那对像枯叶一样急速下坠的黑色翅膀。
——他实在后怕。
这时,隐约听见阳台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猛地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咚。咚。咚。
很有节奏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一直在持续。
黎信步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听了听,卷着被子来到了阳台上。
推开玻璃推拉门,拉开厚重的窗帘,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窗外,奥黛张着黑色的翅膀,在十三楼的高空中悬停,无袖的米白色长袍上挂满了浅金色的流苏,像风铃一样晃动。
风铃没有声音,可黎信步却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
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
惊心动魄。天神下凡。
她的目光垂落下来,淡淡的月华覆在她的身上,他看得失了神。
“你——”
急忙把窗户打开,狂风扑面而来,他的呼吸一滞,声音干涩发紧:“你怎么在这?!”
“黎信步。”
星夜下,她微微歪着脑袋,念着他的名字,扫过他眉宇间的阴翳,和眼尾下的淡淡残红。
他喉间一紧,仰着头,屏着息,如朝圣般虔诚地抬头望她。
窗帘这时在他们的中间飞扬起来,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他这个不能飞航的渺小人类。
“我在。”他喉结滚动,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惊碎好梦。
“雨停了。”她缓缓朝他伸出了手,对他说:“跟我走吧。”
“女爵,你这样……”
黎信步失笑,声音沙哑,眼睛更红了:“很容易被我缠上啊。”
已经缠上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二话不说就跨过了窗户,浑身热忱,又一腔孤勇地扑向了她。
如果这是一场梦。
那么好梦至此,就算让他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被单像侠士身上的披风一样猎猎展开,在飞出去的一刹那,被他遗落在了窗沿上。
已经不需要了。
同样是在那一刹那,侠士身上已经覆上了温热的星辉。
奥黛抓住了他的手,揽住了他结实的腰身,带着他在空中盘桓。翅膀时高时低,时偏时正,随她心意变幻着各样的角度。
星辉下,他看见食指的戒指闪闪发光,腕上的蔷薇印记上发出了一丝极为轻微的细痒疼痛。
她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穿行的高楼大厦不是梦,疾驰的霓虹灯牌不是梦,掠过的临江灯楼不是梦,逶迤的湖光山影不是梦。
关于今天晚上的所有记忆,通通都不是梦。
在那天没有登上的灵麓山山顶,他们停了下来。
黎信步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几乎已经猜到她听到了单位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这才特意为他而来。
他对她说:“谢谢,我今晚很开心。”
是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也非常非常非常不想松开手。
她怎么会这么好呢?
十三岁的他每天都在想象照片上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
二十六岁的他却觉得自己所有关于她的想象都很狭隘。
她好到——
让他想要立刻死在这个晚上。
低头却对上了奥黛警告的竖眸。
她松开了他的手,冷道:“他们说你被停职了。”
黎信步直直地望着她:“怎么?女爵想为我出头?”
奥黛竟然还认真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私产,她的奴隶,怎么能随便被停职。
“我可以和云局长说,她看上去明白事理,可以沟通。”
黎信步一怔,眼睛微微闪烁:“那你喜欢她吗?”
奥黛勉为其难地轻点了一下头。
——绝不是因为她送了自己手表。
黎信步说:“她也很喜欢你。”
奥黛轻轻一哼,谁需要了?
“不是队里停我的职,是我主动申请的。上面也没批,只是给我两天假,让我调整一下。”
两人并肩坐在了一条长椅上,仰头看着星空。
“为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暂时没办法做一个好队长。”
奥黛疑惑地望着他。
【我有私心。】
他的指尖过电似的点了一下她的指尖,无法说出口的话,瞬间就抵达了她的心里。
奥黛似懂非懂:“因为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088110|1626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开枪到底是不是最优解。如果当时你不在场,我大概会想出两个方案,然后选择最优解,冷静地去执行。”他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可是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本能。”
“那么,你成功了。在并不全然理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靠本能击毙对方,”奥黛偏头问他,眼神不解:“这不值得你高兴么?”
沉默许久,黎信步忽然笑了。
酒窝清晰印在了脸颊一侧,声音低醇:“嗯,值得。”
奥黛目光没有移开,又问:“那你说的,本能是什么意思?”
“……”
黎信步深深地望了奥黛一眼,低头笑了一下:“女爵不知道吗?前天晚上我可是在这座山的山脚和你表过白。”
哦。
本能是她。
奥黛突然站了起来。
“不过没有关系,我喜欢你,说多少次都可以。”
他坐在原地,仰头看着她。
再次想起他颈侧微凸青筋的触感,尖牙汲血时的酥麻,舌尖舔舐的温热,奥黛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又来了。
那股欢愉裹挟着失控的感觉又来了。
她不想沉沦放肆。
可黎信步却引颈待戮般朝她伸长了脖子:“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奥黛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捏着他两肩的衣料往上提,把他颈间裸|露出来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喜欢你这样。”
“为什么?”他眉头微蹙,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薄莎小姐,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知道了,我会为了您努力变成那样的。
——薄莎小姐,或许您喜欢我的血吗?
……
一双幽暗的目光打量着黎信步,奥黛有些悟了,又好像没有,索性问个清楚:“你是不是在追我?”
还没等对方回答,她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子,凶狠警告:“不许追我!”
“……为什么不可以?”黎信步一时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
“薄莎说,有人追她是想消遣她。”
“可我没有想消遣你。”黎信步微微抬起了头,对上她的目光,认真地说:“是我,想要被你消遣啊。”
他的一生,对她来说短暂、无趣、不值一提,但是如果能让她消遣一下,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血色的瞳孔微微张大,手却被对方握住了。
【好吗?】
他的目光真诚炙热,她几乎认为,即使她说不好,他也会在原地静静等着她。
可是面对这样的目光,她竟然,无法说出不好。
奥黛别过头:“勉强考虑考虑吧。”
黎信步说:“好。”
“你都不问我考虑多久?”她皱眉:“也许我要考虑很久。”
“多久都可以的,”虎牙的牙尖随他说话若隐若现,带着少年人一般的昂扬朝气,说:“考虑到我死,还没等到你的答复也可以。”
“奥黛,因为我喜欢你。”
他没有说谎。
不知道为什么,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说谎,奥黛才变得有些难过。
“不会那么久。”她重新坐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起看了很久很久的星星,各自留驻着星光。
直到奥黛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
管家艾克穿着经典的黑色三件套西装,站在不远处朝她行礼:“很抱歉打扰到两位了,不过女爵,飞机已经在等候您了,是不是该启程去永夜岛了?”
“再晚,就赶不上为女王加冕了。”说着,他歉意地颔首。
“……”
约好十二点就回的奥黛,竟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再一看表?
……已经凌晨三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