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沅 作品

23. 风雨欲来

宫灯初上,琉璃瓦染覆银霜,二人步履轻缓踏于积雪,映得怀钰眼眸漆黑如夜,幽邃难测。


邹荣递上鎏金手炉,炉盖镂空云纹隐隐透出炭火微光,“陛下,您且暖暖手。”实则却是颇有眼力见为怀钰所备。


宋辑宁垂眸凝着怀钰,见她双颊因寒意微红,便不由分说地伸手握着她缩与双袖的双手,冰凉沁入,宋辑宁将她手拢入手炉,紧紧贴着与她同握,暖意透过指尖,驱散些许寒意。


宋辑宁看着她,眸中笑意更甚,“阿钰的手总是冰凉,若不仔细暖着易生冻疮。”


知晓拒绝无用,怀钰索性默声。


见怀钰眉间微蹙,宋辑宁问道:“可是太冷了?这儿离倾瑶台近,忍会儿便至。”是他思虑不周,来时竟忘记让邹荣传轿辇。


怀钰抬眸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穿得这般厚重我怎会冷?只是这雪夜静谧,倒让人心生感慨罢。”感慨从前温润如他,如今怎会变得处事如此果断狠辣,倒变得与她颇为相似。


雾沈云暝,雪絮纷飞,宫灯光晕洒于积雪,此处宫道两侧此时竟还有宫人手持竹帚铲扫。


怀钰若有似无瞥他一眼,眸中神色难辨,不明意义。


宋辑宁正欲开口,却见怀钰已收回目光,靠得略近,怀钰只觉得垂珠热的发烫,脱手快步往前走,同他拉开距离。


行至寝殿,宫人早已候于两侧,见宋辑宁与怀钰同纷纷行礼,未待她们出声邹荣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殿内博山炉袅袅烟雾弥漫,怀钰闻着万斛香的香味怎得愈发寡淡,见他毫无离开的意思,怀钰便将此事抛之脑后,略有不悦:“夜深,陛下还是回去歇息罢。”总归她与他,是无法相处融洽的。


忽而,邹荣与殿外叩门,“陛下,户部尚书急奏。”宋辑宁于朝事上向来无耽搁。


怀钰趁此道:“陛下还是快回立政殿处理朝务罢。”


却听得宋辑宁沉声:“拿进来。”邹荣随即入内,宋辑宁揽着怀钰至桌案,怀钰径自坐下,宋辑宁无奈坐于一侧。


邹荣抹了把冷汗,也就只有淑妃敢这般不守规矩。


宋辑宁看及手中奏疏面色霎时沉郁,怀钰看向他侧脸,唯有处理政事时他看起来才会好似从前那般温润。


奏疏中是户部尚书与裴朝隐共呈的应对水患之策,抬眸见怀钰盯着他手中的奏疏。


奏疏呈言:江州大雨连绵,水无所归,洪水暴涨,积患成灾…


宋辑宁将奏疏递给怀钰,“两人去查看一番,却也没得好的治水之案。”


怀钰提道:“那便按从前治理水患的法子,大兴水利,挖渠泄洪。”高祖当年便是以此平息江州水患的,若非地方官员层层盘剥,当年修建水利不会这般快便轰塌。


苏衍早于不久前便有过此提议,被宋辑宁否决过,“国库不充盈,何况冬日大兴水利着实艰苦,易激发地方百姓怨怼之情。”


怎得没看出来宋辑宁会有这般优柔寡断之时,怀钰淡淡道:“与其如此日复一日的拖着,不若现下便让户部择人下达江动工,功多怨多,后世无忧无非于此罢了。”不论他如何做,皆会有人怨怼,倒不如择个折中的。


说着怀钰便不免讥讽他:“又想省国库银钱又想要明君贤名,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宋辑宁将奏疏轻拍于她额头,“你还真敢‘谏言’。”他是不是该庆幸此事上并无什么隐晦,她即便知晓尽数亦无碍。


眼下已经这般防着她么,何况她说的本就是实言,怀钰收回视线未再多言。


这些时日,他因水患案牍劳形心力交瘁,怀钰半分知晓,若是真能一举解决亦是为黎民大幸。


忆起儿时宋安曾许诺她来日带她去体会江州乡土风情,他说江州的夏日荷塘连绵碧叶,粉白花苞玉立,二人可同采莲而食,他说要带她乘小舟行于荷塘之间,听渔歌唱晚,看夕阳洒落水面粼粼,那时她满心欢喜以为战事平定后这时日终会到来,岁月蹉跎,世事变迁,这承诺终究未实现。


怀钰思及此鼻尖泛酸,起身给他倒盏茶放于桌案,便准备去洗盥,宋辑宁一把抓过她起身后垂于身侧的手腕,将她扯近身前,“阿钰这是?”茶香袅袅,氤氲于二人之间。


“我虽恨你,但我亦知黎民之苦,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妥善处理江州之事罢。”她于战乱时见得黎民疾苦已是常态,宋辑宁既是为民,她无旁的可责。


怀钰虽语气平淡,这话却字字如针,刺入宋辑宁心尖。


恨他?她对他,竟只剩恨意…


宋辑宁怔怔松开她,怀钰未想再做停留。


宋辑宁忽而起身靠向她,奏疏掉落于茶盏上,他此刻穿着明黄龙袍,外貌与从前相比大相径庭,更为成熟,身形高挑健硕,怀钰唯能感受到浓浓威压,本能侧脸。


宋辑宁眼底黯伤,“阿钰,今日,可许我留宿?”不作旁的,他仅想今日多同她待一会儿,后面好些时日皆见不着她。


怀钰猛然仰头,眸中尽是惊慌与愤怒,以为他是要作何强行之举,“宋辑宁,你要发疯滚回去发疯。”他现下竟觉着她还能同他面不改色的同榻而眠么。


宋辑宁伸手欲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怀钰脸色瞬变得苍白,“我说过,你放了连书,我心甘情愿留于这儿,你若不应,何必再说留宿一类的话。”


宋辑宁脸上淡笑敛去,冷意取而代之,“放了她?朕亦同你说了,你亲口告诉朕你究竟做了些什么,朕便放了她。”带着些申饬。


怀钰目光直视他毫无退缩,眸中满是倔强,“你要我说什么,总归你知晓了什么我亦不知晓,你究竟要我说什么?”他能知晓她做的不过是些无从查证头尾的小事,想让她说出所有实情,他简直是妄想,她蠢到给自己自掘坟墓不成。


宋辑宁双眸于她脸上徘徊,似是权衡,缓缓收回手,面色冷峻,嗓音低沉而危险,“阿钰明知,朕不会伤你。”殿外寒风掠过窗棂,潜入殿内似在为他叹息。


久久未听得怀钰回应,宋辑宁独自坐于榻延,“再有两日,朕便要出宫一趟。”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似是随意提起,“阿钰好生照顾自己,若有短缺便告知皇后,她会尽数应你。”


听得这话怀钰怔住,面色带着疑惑与不解:“除夕即至,你为何要出宫?”天子需于除夕拜祖是不可违逾的祖制,若是他未做,文官们谏言便能折磨他许久。


宋辑宁淡笑:“宫中有皇后操持除夕家宴,此行是自有要事。”试探问道:“阿钰,能否安心待朕回来?”他不在宫中,亲卫需带走些,届时怀钰是否能得以逃离宫中,他亦难以确定。


怀钰眉间微微蹙起,未料想到宋辑宁竟这般信任傅霓旌。


怀钰亦未再问他具体是何事要出宫,总归她不关心他的事,看来哥哥给她的药亦派不上用场,这样也好,宋辑宁出宫不在,于她而言倒是好事。


宋辑宁紧紧拥着她,掌心贴于她臂侧,温热透过衣料渗入肌肤,静静拥着她好一会儿,直至怀钰眉眼间已有丝丝倦意,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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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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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潜入宫中,唐羡好步履轻捷无声,探子给她的图纸她有细看,宫中路线她大致清楚。


巡卫脚步声渐近,她悄然隐入一旁假山后,屏息凝神,待脚步声远去才继续前行,白日虽说不易隐蔽身形,到底宫中女眷出没颇多,巡卫会少些。


倾瑶台偏远僻静还真是略有些不好找,巡视四周,确认□□无人,唐羡好才进内,目光从窗棂缝隙探入,见殿内并无旁的侍女,轻轻叩响窗棂,悄声:“少主。”


听得声音,怀钰神色肃然,得亏她今日将阿云支去内府帮忙,并未让旁的侍女进殿侍候。


“快进来。”怀钰速去殿门前将门卡死,才至窗棂拉住她手,唐羡好借力跃进屋内。


唐羡好忙回身闭好窗棂,拉上垂帘遮住微光,“少主,我奉殿下之命前来,你现下打算如何做?。”


扶怀钰坐于软榻,唐羡好低声道:“眼下宫外亦是局势复杂,殿下明日便进平阳了,你可有打算何时用药?虽无万全之法,但我与殿下必当尽力。”


“宋辑宁耳目众多,查到些事,对我已生疑心。”怀钰目光深邃如潭,“连书,被他关进暴室了。”


唐羡好震惊:“什么?被关了!”


但并未有宫内探子来报过此事,“宫中戒备森严,那连书眼下如何是好?”救一人已是难上加难,何况二人。


怀钰摇头,唇角泛起苦笑,“我已想好,你们将连书救出去,至于我,只要你们无事。”


看及唐羡好的目光柔和些,“羡好,先救连书出去罢。”


顿了顿,思虑之后还是如实相告:“宋辑宁除夕那些时日不在宫中,若有机会,再救我。”


不在宫中,竟连这事探子亦未回报,唐羡好面色凝重,郑重道:“少主放心,我与殿下必会尽力,还你自由。”看向怀钰眸中满是担忧,若是告知连书,连书定会理解的。


未听出言外之意,怀钰微微点头,“你速速回去告诉哥哥罢。”


不能多做逗留,怀钰目送唐羡好离去,神色复杂揪心,低声自语:“风雨欲来,但愿一切来得及。”


唐羡好紧了紧腰间绸带,脚步轻捷朝着暴室悄然行去,暴室此刻铁门紧闭,门口守着两名嬷嬷,正犯困打着盹。


唐羡好屏息凝神,从腰间鹿皮袋中取出细小银针,从侧边快步上前,银针无声无息刺入其中一名嬷嬷的脖颈,身子一软缓缓倒下,另一名嬷嬷尚未反应过来,唐羡好已似鬼魅般挪步至她身后,手刀一劈,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


她迅速从嬷嬷腰间摸索出钥匙,打开暴室铁门,往内里走光线昏暗,连书正蜷缩于角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听得声音连书抬眸,见来人竟是唐羡好,惊骇道:“你怎么来了?”邃又一想,莫不是殿下已至。


唐羡好快步上前,双手靠于她手臂两侧,“听我说,如今消息不知为何隔断,殿下眼下只能尽力救一人出去。”低垂下头,二人认识这么些年,惺惺相惜,她亦是万般不忍,“可若是无望,还希望你莫要怪我。”


连书听懂她言下之意,点了点头,面色决绝,强撑着站起身,“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心下担忧怀钰,嘱咐道:“既然宫中情况有变,务必速速救出姑娘,请你好生照顾。”


唐羡眼眶微红,下颌紧绷,似在极力压抑内心痛楚,“你放心,我与殿下定会。”


随即取下腰间挂着的棕瓷瓶,对于她们这等死士而言,这是何物,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