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岛 作品
41. 香酥叫花鸡
蓝锦熟门熟路地给萧仁禹递上一根烤肠:“尝尝这个,我刚烤出来的。”
萧仁禹不声不响地接过,放进嘴里,“啵”的一声,肉汁溅到了眉毛上。
蓝锦笑弯了腰,递给他手帕。萧仁禹默默按住伸进袖口拿帕子的手,接过了蓝小娘子的丝帕。
“这个吃起来就是要小心的。你何时听说了我来天都开店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以为你又去游历塞外了。”
萧仁禹面上有几分踌躇:“我有些话想同小娘子讲,想了好些天......”
“正巧我要出门,有家养鸡场的老板约我去上门察探。你若有空,不如和我一起去?听说单子签得大,老板现给你烤叫花鸡吃。”
蓝锦兴冲冲地收拾着出门的行头,吩咐账房准备好酒楼的账册,和一早整理好的禽肉消耗量记录。
其实还该带上个熟悉菜肴的厨子,但这不是巧了嘛!她自己就是。
蓝锦风风火火的,转眼间已快走到了门口,回头用一双水灵的杏眼望着萧仁禹。
见她这样雀跃有兴致,萧仁禹叹了一口气,终究跟了上来。
“咯咯哒”,“咕咕”,穿过一道木栅栏,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野生草场。这家养鸡场果然大,还有鸭!还有鹅!散布于半山坡和溪流旁,颇为热闹。
原先蓝锦主要靠着散客农户进禽类的货,价格不好谈不说,货源也不甚稳定。
若是能把这单谈下来,酒楼的成本价至少能省三成。
唐老板头发斑白,精神头却好,笑着迎上来:“蓝掌柜大驾光临,叫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蓝锦却不与他多寒暄,带着一只跟屁虫四处转悠:“老板,我看看这只。”
唐老板马上殷勤地上前,替她抓起一只竹丝乌骨鸡来:“我家这竹丝鸡是正经货,全身乌羽,皮骨皆黑,不是染色,最适合炖补汤做药膳啦!”
蓝锦一大半的目的是为贵妇美食阁相看食材菜色,闻言追问道:“你家这鸡平日喂些什么?”
“寻常的是靠五谷杂粮、青草虫蚁。您若是有需要啊,我这还能添上枸杞、红枣喂养,出来的鸡肉啊,不腥不腻,别有一股鲜甜!”
蓝锦扯了一下尾羽,只觉壮实紧致。拿给萧仁禹看,小声道:“是健壮好鸡,炖汤定是鲜美的。”
又被“嘎嘎”叫的鸭子吸引了注意,慢慢向河边踱去。麻鸭肥美,番鸭壮实,甚至还有野鸭子,个个膘肥体壮。
这麻鸭适合做盐水鸭,烤鸭也可。番鸭肉厚,待她酿出小麦胚芽酒,便复刻香喷喷的啤酒鸭。
蓝锦心里满意,但刻意板着脸,不叫老板看出来。
等把鹅也一一看过,蓝锦坐在长凳上,翘起一条腿,端起大酒楼掌柜的架势,开始谈价了。
“老板,你家养的这鸡,喂的不行。皮肉也太松散了,容易煮烂。”蓝锦使了个眼色,率先开了腔。
“哎哟,怎么会!”
“我们酒楼客人眼光高,若是鸡肉一煮就化,品相差了,就卖不上价了。”萧仁禹领会了眼色的意思,朗声道。
“鸡肉软烂还不好啊?大酒楼不是最爱吊汤吗?”
“我们家招牌菜是白切鸡,没汤,吃肉的。”萧仁禹寸步不让。
唐老板:“......”
蓝锦又道:“还有你家这鸭子,看着壮实,那几只怎么头都耷拉着?不能是有鸭瘟吧。”
唐老板慌张道:“可不敢乱说。这几只分明是刚长大的,没出栏,兴许是......蓝掌柜看那边的,个个肥膘。”
“我们家客人爱吃瘦肉,嫌肥膘太油腻,腥味一沾衣裳就下不去。待人接物的,恐怕不体面。”萧仁禹淡定道。
“哎哟,祖宗,我可怕了你们了。您看这鹅,翅膀扑闪的,这总没问题了吧?”
还没等蓝锦开口,萧仁禹就道:“我们家掌柜的从小被鹅扭了腿,看见凶煞的大鹅就恨得慌。”
叫蓝锦白了一眼,他又清咳两声:“是我......是我被鹅追着咬过腿。不过你家鹅若是太凶,运输路上若是斗殴,咬死鸡鸭什么的,得不偿失。”
“这样,我给您宰杀洗净送过去,你们看这成不成?”唐老板一张苦瓜脸。
“免费,要免费宰杀。”蓝锦顽强地补充道。
萧仁禹也附和:“不是我们多事,你家离我们家太远了,这个杀完之后的新鲜度嘛......”
唐老板无语望天:“掌柜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给个痛快话。”
蓝锦笑眯眯地安抚道:“老板别急嘛,嫌货才是买货人不是?按我说,鸡鸭鹅一口价,十八文一斤,你依不依!”
这场争锋,以志得意满的蓝大掌柜,手执契子,傲视欲哭无泪的唐老板为终章,落下帷幕。
唐老板不甘心:“蓝大掌柜,您家这小厮哪里聘来的?哎,我若是也能请上这么一位,还用愁赚银子的事嘛!”
蓝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哈......这小厮......给我三千两银子也不换。”
萧仁禹笑着看她的笑模样。
二人终究没有刻薄到底,烤好的叫花鸡只捞起了一个,肩并肩地上了马车。
蓝锦还在乐呵呵地模仿老板的窘相:“哈,‘您家这小厮,哪里聘来的?’哈哈哈,他肯定不知道,上哪里也找不来,这样行家中的行家做小厮。”
萧仁禹还在踟蹰怎么把话说出口,与蓝锦独处一个狭小空间,两只手显得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迷乱一阵子以后,决定动手把包在黄泥荷叶里的叫花鸡拆出来,不叫蓝锦脏了手。
当他掀开最后一层荷叶,热气裹着鸡肉香味奔涌而出,直冲人鼻端。
鸡皮黄中带焦,牢牢锁住其下的肉汁。
“这味不错啊”,蓝锦深吸一口气,一双杏眼紧紧锁住桌上的叫花鸡。
她也不含糊,立即伸手一扯。脆薄的鸡皮稍一用力便破开,白花花嫩生生的鸡肉露了出来。
蓝锦只觉不能再多用一分力,因这鸡骨头都要自家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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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顾热烫,往口中一送。焦脆的鸡皮香香的,吸足了味道。既有荷叶的清新,还有药材的香甜,以及香料的咸鲜。
鸡肉软烂无阻,舌头一抿就要化开,汁水层层叠叠地涌了满嘴。醇香的热意包裹住整个人,连指尖尖都随之温暖了起来。
蓝锦并不在意有人在旁,徒手撕鸡,啃得满嘴油光。一边嚼一边点头,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太!好!吃!了!你吃呀,你吃呀!”
直吃得眼神涣散,晶润的嘴唇满是鸡汁。蓝锦仍是浑然不觉,颇有一副“人生得此,夫复何求”的意味。
萧仁禹也受她的影响,依言大快朵颐。一阵风卷残云,蓝锦搁下最后一块鸡骨头,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怎么样,跟着我出门有口福吧?”
又想起什么似的:“诶,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萧仁禹又面色薄红,“其实也没什么,我是想问问......我有一个朋友,他想向一个自小与他有婚约的小娘子提亲,该怎么做比较好?”
“提亲?这问我干什么?”蓝锦奇道,“全蓝记上下也就罗大娘懂这个。可惜,她留在昭应帮我照管酒楼了,月余才能见一次。”
萧仁禹道:“我......就随口一说。”
“也罢,那我也随便说了”,蓝锦满不在乎,“既有婚约,你们这里的人,自然是让家里长辈去张罗。按你们的惯例,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他愁苦什么?”
“想来是他怕婚事不顺遂......”
“那叫他去算命?你们不是有什么掷筊杯,寺庙抽签子,看龟壳,还有烧那什么草。”
蓝锦的思绪,已经飘到孙悟空去五庄观里吃人参果的事。人还未至,镇元大仙就已经知晓有几个人要来,莫非古代大仙们真有什么神通?能看透天作之合也说不准。
“谨受教。”萧仁禹很郑重地向蓝锦一揖礼。
蓝锦爽朗一乐,当他开玩笑,提衣款步下了车。本要去跟伙计们炫耀炫耀,自己又为酒楼省下好多进货成本,却见蓝记品味门口吵嚷嚷的。
“你们......都不懂!我是叫人给害了!都是他们翁家的阴谋,是他们翁家抛女弃子。谁懂我的苦,谁能理解我啊!”
伙计围着酒气熏天的徐仲辞,几个大汉都按他不住。
蓝锦打眼一瞥,醉鬼发酒疯,她见得多了。半醉半醒的,以为人家不敢动他。
“来人,拿麻绳捆了!他醉了走不动,迷了路找不着家。我们蓝记实在热心肠,帮他这一把。”
“我们小本生意,也不是做慈善哄人的。就使捆猪结,扁担一扛,送京兆尹府。”
萧仁禹闻言,已经自觉地飞身过去。拿麻袋一罩醉汉的头脸,拎着颈子,一手刀砍晕了。
看客有人似是识得萧仁禹的面孔,叫他眼风一扫,乖乖不说话了。
蓝锦看着四脚朝天,被架在扁担上远去的醉鬼,“哧”地一笑,心满意足地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