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谢荼蘼 作品
13. 催婚
帝王法驾卤薄出城,亲迎凯旋而归的怀化大将军与中书令。
宋撄宁昏昏沉沉地坐在玉辂里,特意上了大妆,掩盖苍白虚弱的面色。
她这两日染了风寒,没什么精神,舌尖尽是苦涩的药味。
此次剑南道胜仗,是她登基以来的初次用兵,且乃万寿当日传来的喜讯,意义非凡。
大邺百姓皆以此为吉兆。
所以宋撄宁不得不强撑着病体,一路与文武官员齐至京郊,去迎接冯遇恩和崔望熙。
幸而冕服厚重,让她免于寒凉。
她在心里估算着时辰,侍从轻声提醒了一下,宋撄宁打起精神,目视前方。
浩浩荡荡的大军徐徐前进,在距离仪仗不远处停住,为首的两位将领下马前来向她行礼。
“臣冯遇恩、崔望熙奉命出征,幸不辱命,生擒贼首许长敬,平定剑南,特向陛下复命!”
宋撄宁清了清嗓子,掩盖住沙哑。
“两位爱卿此次获胜,替大邺扫除逆臣,劳苦功高,朕已在宫中设宴,请爱卿随朕入太庙,告慰先祖。“
她的目光流转,落在崔望熙身上。
这是宋撄宁第一次看他穿甲胄武袍,明光铠耀目逼人,身姿英挺,原本清朗俊雅的容貌也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双眸璀璨,下巴上略有些青灰。
崔相这是......没工夫打理自己了吗?
后方千军万马朝女帝单膝跪地,俯首施礼。
宋撄宁抬手,请诸位起身。
崔望熙知道帝王正注视他,因为他也在看那个华服雍容,矜贵端庄的女郎。
宋撄宁瘦了些,厚重妆容下,气色欠佳,娇花似的双唇染了极深的口脂,掩盖病态。
她受寒了?
众人启程回宫,在宫城外缓步行至太庙。
宋撄宁领着几位重臣入内告奠。
太庙里有些凉,浅浅的烟尘气钻入鼻腔,她强忍着咳意,对着宋氏皇族先祖,垂头敬香。
殿内肃穆庄严,宋撄宁亲自将立香插放好,终于难忍不适,压着嗓子咳了两下,一阵天旋地转。
站在她身后的崔望熙眸光一沉,看着女帝身子微微晃动,似是要站不稳,连忙悄悄扶住。
“宋撄宁!”他低呼一声提醒道。
她咬咬牙,“......多谢崔相。”
列祖列宗在上,她险些晕过去摔了跟头。
宋撄宁喘着气,掐了掐自己掌心。
回到玉辂后,又驶入麟德殿开宴,喧闹到傍晚,才勉强得了闲。
“圣人今日辛苦了。”符染端着药一勺勺喂给她,“明明在病中,却还饮酒......实在是伤身。”
“没事,歇歇便好,只不过今日崔相怕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他对您出言不逊吗?”符染担忧不已,将药碗交给一旁等候的宫女,亲自去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
“那倒没有。”宋撄宁阖着眼睛,睡意袭来,“崔相忧心圣体,还扶了朕一把呢。”
......
翌日。
太极殿。
宋撄宁风寒未愈,满心疲惫地听着阶下几个臣子争吵,双目无神,喉间干痛。
吵来吵去都是这些人......她蓦然发觉了什么,凝神看了两眼。
崔党今日倒是颇为安静呢。
不会是体恤她虚弱,特意没来叫她烦心吧?
这个想法一出,很快便被宋撄宁否决了。
崔望熙可不是什么良善贴心的好人。
乱臣贼子,谋权篡位。
她在心里念叨一遍,想起几年来的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想起紫宸殿书架暗格里的那幅画。
是君臣,是宿敌。
刀剑相向,生死难料。
“四月,崔望熙称帝,改国号宁。”
神志不清。
她叹息。
“陛下?陛下以为如何?”姜中易满脸期待地看向她,前方的中书舍人卢桓一声冷哼。
宋撄宁没听清,面不改色:“姜爱卿所言有理,但事关重大,还需再议。”
“陛下圣明——”
“陛下,臣还有一事。”礼部左侍郎于楚举着笏板,上前一步,神情坚定。
宋撄宁看到她,眼皮一跳,莫名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从前母亲在位时,便对她百般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这位于大人世族出身,饱读诗书掌管礼教,相关事宜上极其严谨,不容出现差错,不知今日又要提些什么。
“冯爱卿请说。”宋撄宁微笑。
“历来社稷之安稳,在于国祚之延绵,《易》有言曰:‘天地氤氲,万物化淳......重人伦,广继嗣也’,君主非一姓之君主,乃万民之君主......”
宋撄宁瞪大了眼。
于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引得周围众臣纷纷侧目。
“所谓事宗庙,继后世,前有陈氏子息凋零,国本难固,致五代而亡,今陛下已......”
宋撄宁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按住冷硬的龙椅。
于侍郎一开口,果真是......惊为天人。
崔望熙听得微微皱眉,幽深的眼眸里涌动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抬头仰视帝座上的女郎,她正满脸不可置信,加之几分无奈。
......病果真还没好。
于侍郎引经据典,几乎要在太极殿上做一篇文章来。
“臣听闻,上皇在位时,曾有意为陛下择一皇夫,乃是——”
宋撄宁一拍扶手,快速打断了她:“于侍郎说得是!对极!朕、朕会考虑的。”
“众爱卿可还有奏,若无的话......”
她眼神示意丹陛边的内侍,内侍接到暗示,仰起头高呵一声:“退朝——”
文武百官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一向温和持重帝王,落荒而逃。
于楚愣了愣,喃喃自语:“陛下果真会考虑吗?”
有几个闲不住嘴的同僚凑到她身,一起走向殿外。
“于侍郎,上皇真的给陛下挑过皇夫吗?”
“我等怎么不知啊?快快说来给大家听听......”
崔望熙恰好在旁走过,负手停下,嗓音优雅清润:“本官也是好奇,于侍郎......说说看?”
他一手握着笏板,在掌心有节奏地敲击着,一下,两下。
于楚梗着脖子,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名字,再瞧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清隽,紫袍玉带昭示着位极人臣的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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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集世家之芳名,汇大家之毓秀,朝中真正意义上的百官之首。
虽然中书令一职并非品级之最,但崔望熙手中的权力早已远胜他人,更是得帝王倚重,事事过问。
于楚败下阵来,“臣不敢。”
“是不敢吗?”崔望熙嗤笑了下,慢条斯理道:“于大人刚刚可谓勇毅果断呢。”
若是宋撄宁刚刚没有出言阻止,他的名字恐怕就要被明晃晃地说出来了吧。
也不知此人是如何得知上皇从前的考量的。
宋撄宁的母亲的确动过让他陪伴太女身侧的想法,彼时被他以崔氏规矩森严,注重礼教,只容夫妻唯一为由回绝了。
上皇抚额苦笑,“撄宁她大概也不会......”
不会找那么多的。
她们宋家无论帝王是男是女,皆是深情专一的人,除了最初的几代先祖皇帝略有些风流多情。
崔望熙仍是拒绝:“未来之事,怎可定论。”
直到后来......
春风拂起崔望熙的衣摆,他细细嗅着,空气中有柔软清新的味道。
政事堂。
“陛下,”刑部右侍郎何毓奉上一叠供词,“许长敬交待了他和云氏、王氏私下通信联络的内容,包括流言造势、设下圈套......”
宋撄宁一页页翻过,又轻轻放在桌上。
和从前的那两家供词如出一辙。
可是,他们一定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不然该如何解释,原本云家献上的屏风,居然由贺兰错献上?
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与云氏为盟友的许长敬真的不知吗?
如果知道,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这个谋逆大案牵扯的皆是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之人,他们为什么要一起瞒下一个秘密。
史书上对此也并无太多记载。
“继续审问,让他将知晓的与河西道相关信息尽数说出来。”
“是。”刑部领了旨,立刻去了大牢。
“剑南道回到朝廷手中,该派谁去监管,众爱卿可有想法?”宋撄宁脑中的行省制已有了大体框架,她想用剑南一试效果。
“陛下。”尚书右丞许维安拱手道:“臣认为,此前因着节度使多是武将之身,重兵在手,导致了不久前的祸患,陛下应从根源治理,让文臣担任地方要职。”
宋撄宁眼睛一亮,颇有些诧异。
此人乃是崔党一派,倒......眼光很独到准确。
“许大人所言,朕亦有此考虑,但......也有所不同。”
宋撄宁娓娓道来:“朕打算撤去剑南道节度使一职,派遣数人前去管理,其中流程可参考政事堂的日常运作,设立地方政事堂,众卿以为如何?”
“裁撤节度使?”
“什么......陛下是要——”
崔望熙深思片刻,当即明白的其中关窍。
宋撄宁此举,意在牢牢掌控剑南道,不至于再为未来埋下祸根,剑南道内从此将再无一人独大的局面,彼此牵制,相互制约。
且仿效京畿,那么为了方便快速上手理事,剑南政事堂的人手......也必出于京畿!
他抿了抿嘴角,胸腔内一片灼热,又喜又忧。
好聪明的女郎。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