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镜子前。


云岚翻阅着库房的物品单子，清风站在身后帮她束发。


“殿下，你真的要拿桑大人的东西吗？”


云岚随意问道，“怎么？”


“奴婢是觉得，天下没有白送的礼物，他会不会有什么企图呀？”


“……你说的有道理。”云岚翻阅的手顿住，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刚刚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如今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不应该白拿旁人的东西。


尤其是比稀世珍宝。


清风提议道，“咱多带点银票，买下来吧。”


云岚点头，“对，多带点。”


太阳初升，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


磨磨蹭蹭收拾好之后，阳光已变得刺眼，出门时，云岚伸手挡了一下，迎着光便看到坐在秋千上的桑之澈。


晨起的阳光透过树叶照着他的身形，身姿挺拔。


还没等云岚走近，便听到他与小厮说话的声音，“晃着秋千晒太阳真舒服，明日在府里也安装一个。”


云岚没忍住笑了出来，“男人也喜欢荡秋千吗？”


“……”桑之澈身形一顿，没想道主意被她听到，停了停才接着道，“对。”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云岚紧跟着他的身后。


马车停在府外并不显眼，作为首辅可以说是十分节约。


云岚登上马车，不仅外观不显眼，内部更是简陋，连个靠枕都没有。


一路颠簸，昨夜本就没睡好，经过这一路，头昏昏沉沉的，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发疼。


本来想在马车上与他商议价格的事情，也被耽搁了。


云岚歪歪的靠在椅子上，手指揉捏着太阳穴，脸色有些发白。


桑之澈站在她身前，眼里满是自责，“都怪我这辆车太过颠簸，我喊了府医过来，殿下稍等一下。”


云岚双手捂着茶杯，摇头道，“老毛病了，不碍事，正事要紧。”


“东西从库房取出来也需要些时间，殿下不如先看一下府医。”说着端过来一碗米粥，“猜到殿下应该没用早膳，先将就喝点米粥垫垫肚子吧。”


云岚接过米粥放到一旁，轻声道，“行吧。”


府医来的很快，额角还带着汗珠，刚要行礼，便被桑之澈拦住，“不必在意虚礼了，看病要紧。”


手指搭在云岚的腕上，一番诊断之后开口道，“殿下受了些风寒，草民给您煎服药，殿下喝了睡一觉便没事了。”


云岚点头，“麻烦了。”


话音刚落，小厮便端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进屋，“殿下，大人，墨鱼骨灯拿过来了。”


从烦躁的情绪中抽离，云岚目光转向锦盒。


盒子很精致，上边和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上边写着“天地同春”四个大字。


桑之澈小心翼翼把盒子打开，一个精致的灯笼映入眼帘。


云岚凑近仔细观看，瞳孔微微一亮，眼里满是兴奋，头痛都减弱了几分。


一眼便觉得它与一般的灯笼不太一样，通体碧玉般的白色，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用墨鱼骨雕刻拼接而成的灯笼。”桑之澈在一旁解释。


“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与众不同的灯笼呢。”


云岚已经想象到这灯笼挂在小孩子床头的画面了。


“殿下喜欢便是它的福气。”


理智慢慢回笼，云岚转头看了眼清风，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双手递给桑之澈。


桑之澈看着银票，眸色深沉，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呐，不能白占你的便宜，我买你的吧。”


“没关系，算我们两个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


云岚笑了笑，“你是不是担心我没银子，放心，不够的话我让人再送过来。”


桑之澈带着几分苦涩的开口，“不用跟我分的这么清。”


“为什么？”


“反正……反正不用。”桑之澈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样吧，以后去你茶馆喝茶终身免费可以吗？”


“可是看样子你好像还是吃亏。”


云岚是真心实意在为他着想，他最近表现的太像一个好人了，反而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桑之澈低声嘟囔，“武将果然都不太聪明。”


云岚眨眨眼，“我确实不太聪明，但是有人骂我，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那有人喜欢你，你能听出来吗？”


“当然能了。”


“那你怎么听不出我在说喜欢你。”


“……”


“……”


庭院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云岚握着银票的手指紧了紧，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伸手将被风吹散的发丝挽至而后，佯装镇定。


桑之澈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眼中似有情绪在涌动。


“我头有点痛，先回府了。”


说着便把银票放到桌上，端着锦盒转身快步离开。


桑之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下垂，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


再次回神时天色已经擦黑。


云岚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坐在秋千上愣神。


什么头痛都没关系了，就连下午去宫里送礼物都忘记了。


她眼神清澈，真应了桑之澈那句武将都不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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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早便觉得桑之澈对自己格外宽容，一直以为是救命恩人的缘故，哪想到是儿女之情。


她对待感情一直很迟钝。


小时候她与沈立庭走得近，便有人说以后两人肯定会成亲，说的人多了，云岚便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幸好沈立庭是个懂事的，及时告诉她爱情与亲情是不一样的，她才反应过来。


可是沈立庭只教会了她什么是亲情，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爱情是什么样子。


但她知道，对桑之澈的爱慕之意，自己是没有反感的。


“殿下，曹曦月要见您。”


清风的话把云岚从一片混沌中拉出来。


云岚摇摇头，把脑海中的杂念都去除掉，起身往关押着曹曦月的地牢去。


地牢一片漆黑，只有点着烛火的地方有一点光亮，隔着很远，她便听到了女子的抽泣声。


曹曦月一见到有人的身影，便立刻往外跑，手指用力抓着栏杆，嘴里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云岚低下头，沉声道，“你，出不去了。”


曹曦月听见熟悉的声音一顿，随意语气变得歇斯底里，“是你，云岚，我爹爹呢？他在哪？”


“他昨夜就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在骗我，爹爹怎么可能死呢？他可是大将军！”曹曦月剧烈的摇晃着栏杆。


云岚加重了声音，“曹曦月，醒醒吧，你不知道昨夜你父亲做了什么吗？”


“爹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她慢慢摊在地上。


云岚一字一句道，“他篡取皇位，谋杀皇帝，养私兵，勾结外国，……哪一条不是死罪？”


曹曦月停止了挣扎，静静的摊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生机勃勃。


她什么都不知道，前段时间爹爹才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她没得选，她只能配合。


她这短短的一生，没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包括这条命。


云岚蹲下身，与她面对面，“相识一场的份上，带了你最爱吃的鸭子肉粥和芙蓉糕，吃了吧。”


清风把饭盒递到她面前。


曹曦月看着冒着热气的粥，轻笑出声。


昏暗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看得到亮晶晶的一双眼睛。


她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伸手把芙蓉糕一块一块都放进嘴里，嘴巴被撑到变形，她也没有停下动作。


她知道，如果不是在云岚手里，自己会死的更痛苦。


云岚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她直起身，轻轻拭掉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了地牢。


“把她火葬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