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偷懒，会被老板打的。”


“……啊。”何月折看向身旁。


一个个子矮矮的胖机器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长方形嘴唇翕动：“166954801，你是新员工吧，需要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工厂的工作守则吗？”


「宿主，快别愣着了！来到新任务世界的第一天，还是需要给这里的本地人留下个好印象的！！」


何月折也清楚这一点，但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还是使得她一动弹就直挺挺地仰倒在了地上。


“哦，我的疏忽。”胖机器人伸手，巨大的力量将何月折一把拉了起来。


“你的编号中含有‘%+%%%’，我应该想到的，抱歉。”


「我是机器人？？」


何月折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虽然她并不知道“%+%%%”是串什么鬼编号，但看胖机器人的反应，身为机器人的自己应该对这些了如指掌才对。


“没关系。”干哑的机械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只要你愿意再给我复述一遍工厂守则，我就可以原谅你。”


机器人这么说话应该没问题？


「宿主，这不是您之前说的要给您找个空壳用吗？」


「我想着这个世界里既然有这么多的机器人，随便挑一个就行了，您不介意吧？虽然看起来行动不是很方便。」


“好的，我很乐意。”


胖机器人点头，放下了它手里材质怪异的盒子。


它严声道：“工厂守则其一，工厂内所有员工都为机器人，机器人间可以随意交流。但切忌讨论人类相关话题，否则处死。”


“其二，每日的工作时间为24小时，员工不存在休息时间、休息室等娱乐方式。如果有员工发现任何娱乐设施，请立即上报老板。”


“其三，员工必须待在自己的部门内，不得随意走动，如果被发现，立即处死。”


“其四，处死的员工不会再被使用，如果有在职员工发现任何处死过的员工在工厂内活动，请立即上报老板。”


“其五，工厂内老板最大，任何员工不得忤逆老板。”


“其六，餐饮部的员工外出送餐时请不要和人类交流，交流会带来不可预计的后果。如果被发现，立即召回，且不得再参与该项工作，情况严重者立即处死。”


“你需要记住的就是这些。”胖机器人的语速很平均，它完全不会累似的说了一大通。


“剩下的如果你要转部门，会有别的部门的人为你介绍。”


「这里是规则世界？」


「不，不是。」


「宿主，这个世界的电子媒介是“正在思考人生的不仿生机器人”，所以这些规则不是重点。」


「而且任务对象的活动路径不在这里，您之后的活动趋向也和工厂基本无关。」


「那我可以当这里的老板吗？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啊。」


「……啊？」


见胖机器人走来，何月折给它让出了一条路。


“你的程序似乎设置的非常完善，可以问问你的制作者是谁么？”


胖机器人默许了她的行为，并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装盒饭。


何月折摇头：“抱歉，这是机密，我不能说。”


“好的，可以理解。”胖机器人手上动作飞快，两句话的时间就已经装好了十几份盒饭。


“不过你为什么要旋转你的头部？”


“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宿主……我很能理解你初次当机器人的激动，但是为什么要把头转这么多圈啊？」


「……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好疑惑的。」


“我在测试身体的灵敏度。”何月折回答道。


“我非常不建议你这么做。如果技术还没有改革，你的机壳内应该存在着你之前身体的残骸。”胖机器人的话一出，何月折就挑了挑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会感觉那么僵硬！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机器人，以她的适应速度，不可能会摔倒才对。


何月折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你的消息出了点偏差。”


“我很久没有出过工厂了，看来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


高挑的天花板，和近乎看不见头的地面。


四方的墙壁闪烁着金属光芒，无数机器人站在传送带旁手速飞快。


寂静到只有机器微微的嗡鸣声，在耳旁环绕。


胖机器人说道：“你今天的任务是学习装盒饭，下班后我会带你去见老板。”


“希望你是个合格的餐饮机器人。”


“那么，我可以在工厂里逛一逛吗？”


“……你随意。”


“你会举报我吗？”


“举报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指把你举起来和抱起来的话，很抱歉，我并不会干那种体力活。”


“并不是，我是说你会把我乱走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你说话很有意思，会是一个有趣的合作者，所以我不会这么做的。”


“更何况就算你这么做了我也不会受到处罚？”何月折的声音带上笑。


但配合上机械质感，显得有些瘆人。


胖机器人的动作舒展开，他回头看着何月折，突然变了个模样。


黑色长发及腰，耳边的碎发被挑染成了白色，其中一侧用蓝色丝带扎成一束，搭在肩上，遮住些许眉眼。


男人身形瘦长，骨节分明的手拂过碎发，缝隙间一双极具诱惑力的眼眸看向何月折。


“人机，”男人扭了扭手腕，“你有些过分聪明了。”


何月折歪头，声音不解：“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男人大笑，旁边不远处的机器人却没有一个因此转头：“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现在还能找到这么有自我意识的人机，你有意愿加入我们吗？”


“哎呀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呢。”


“什么？”


“或许我并不是人机。”


“啊啊，这不可能。如果连我都感知不到███，那我们组织也早该解散了。”


“是吗。”


何月折低垂着机械眼，黑光萦绕在她的眼球上，灼伤了部分零件：“那……”


机械手臂猛地抬起！


锋利的刀刃眨眼间从指头冒出，刺穿了男人的胸腔！


一层层塑料薄膜内，□□被刀刃上的热气烫出了一个大洞，竟然还在不断地扩散着！


男人皱起眉，他往洞里一掏，却什么也没摸着。


“我想有些和你们谈判的筹码，如果是你的核心，是不是就再好不过了呀？”


机械手上，一颗方形的东西正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何月折看着男人被逐渐融化，微眯起眼，神情██，她缓缓开口：“我会记得你的话，所以……也请你一定要记住我。”


“然后，闭嘴吧。”


“我们下次再见。”


机械手捂上男人的嘴，看似最坚硬的头部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


「宿、宿主，你杀人了！？」


何月折学着胖机器人的手法开始装盒饭，没有理会系统的骚扰。


「宿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呀，请说。」


「宿主，虽然我很支持利用杀人来获取超度能量的做法，但这人压根就没有能量！你杀他就等于是白杀了啊！」


「……哼，我手痒痒，而他又正好撞到枪口上来了，不行吗？再说了，你不来陪我玩，我多无聊呀。」


「那、那怎么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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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命啊，活生生的命啊！！」


「宿主你一直这样下去是会疯掉的！！！！」


「你看我像疯了吗？」


何月折的眼睛依旧环绕着浓郁黑光，她边说边看向了某个方向，嘴角咧起笑容。


系统的声音更焦急了：「宿主，你现在看起来很不正常啊！！你在看哪里呢？！」


眨了眨眼，黑光消失。


何月折脑中一闪而逝的东西被她略过，她低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我看见了一些好玩的东西，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可……」


「宿、宿主！！！」


「怎么啦？」


「你说，咳咳，这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能假扮我的惹、咳咳，系统啊？」


「你不去假扮别人都差不多了，谁能假扮得了你呀。」


「我、我说真的！那个时候……宿主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不能。」


「为什么啊，宿主，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小的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千万不要放弃我啊啊啊啊啊！！！」


「因为嘛，我想要请你自己来找到我，然后打败那个盗版的，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


不过你好像已经做不到了呀？


「对了宿主！」


「干嘛？」


「我最近研发出了一种能让记忆可视化的道具，宿主可不可以来试一下？」


「不可以呀。」


「为什么啊？」


「我觉得我已经够了解自己了。难道说你有什么小计谋？」


「啊哈哈哈，哪敢啊，小的我就是个打工的，宿主不愿意就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才不会强求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


“叩叩。”


“你好？”少年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何月折放下手里还没装完的盒饭，转头看去。


“你是不认识方向吗？”


“咦，”何月折看着空无一人的右侧，只好又转向左边，“您的脾气似乎很不好啊？”


她的目光最终凝聚在双手环胸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上裹着塑料薄膜，披着件大袄，几乎分辨不出他隐藏在下面的身体。


一头短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过长的刘海用夹子夹到一旁。


漆黑发丝下那张惨白的脸，在工厂内冷色光的映照下，莫名显得有些……


像个鬼。


“你觉得我长得像个鬼？”少年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何月折点点头，很诚实地回答：“是的……”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眯起眼。


他快捷地从大袄里抽出了把短刃，银光在上面流转，将残留的血迹吞吃殆尽。


随后这柄短刃在何月折的刻意不动作下，贴在了她身体的中心——


巨大的嗡鸣声顿时在耳边不断冲击！


「██？」


何月折睁大双眼，她似乎……听见了某物的跳动声？


一团浓稠的黑色里，一个正方形的块状物体旋转着。它不断割破旁边的薄膜、又不断使其重生。


而它又跳动着，在何月折的目睹下，从七彩色逐渐被黑暗侵蚀。


“你觉得我在这里杀你，你有几成把握能逃脱？”少年的声音将何月折拉回现实。


他耍了个花，笑着把刀收了回去。


“所以我建议你认真工作，否则这把刀随时会刺进你的生命中枢核心。”


这人武功这么差，竟然还想要杀自己？


何月折假笑着点点头，强忍住核心处传来的、那宛如被捏爆一般的疼痛。


她朝着少年弯起嘴角，声音轻快：


“遵命，我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