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春灯 作品
85. 尾声：郁金香（二）
老妇人说完话，朝着何月折和小坚果挥了挥手，很快就从她们身旁跑开，和老头叙旧去了。
……
「宿主，任务对象就住在这栋楼里，」系统说，「我现在把改建前和改建后的地图一起发给您！」
「好。」
自从被处罚后，何月折就基本不再会主动和系统说话了，除非有重要事情找它。
但很古怪的是，系统对她的态度却一反常态，不管是什么细碎的小事还是大事，它总会提上一嘴，就算没有人理会它。
“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小坚果靠在何月折怀里，蹭了蹭她的手臂，好奇问道。
一阵痒痒的感觉传来。
“没有，我和系统说话呢。”何月折摇头，“不过你可别乱动，一会掉下去了。”
她靠在集中楼楼道的墙壁上，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手紧了紧。
“姐姐，你的系统真的和我的不一样吗？我感觉它和我的系统一样笨笨的。”小坚果说。
是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何月折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坚果就是那本日记中的“曲别星”。
它来自何月折曾去过的上一个世界。
——那个全息时代的游戏世界。
“人造物嘛，毕竟不是谁都像你这么聪明的，”何月折笑着刮了刮它的鼻子，“曲别星？”
“嘿嘿，”曲别星憨憨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啦。”
“哈，不然你以为我看那本日记都看了些什么。”
“我以为你就是单纯的无聊。”
“……也确实有点无聊。”
「宿主！您看到地图了没有！给我句准话啊！」
“……”
“姐姐？”
“等着。”
何月折把曲别星放进衣服兜里，往老妇人搬东西的地方跑去。
……
“婆婆！”
“哎，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们吗？”
老妇人正拿着拖把在清理地面，听见声音很快转过头来。
“没有，”何月折背着手站在门外，“婆婆，我在这有个朋友，我想去找她，可以吗？”
“可以啊，那你把坚果留下来吧，它那个什么……呃，哦魔法，应该挺有用的。”
“好呀。”
“哎啊哎哎哎哎哎！？我、我，来帮忙吗？！”
“对啊。”
老妇人的额头微微有汗珠冒出，她甩了甩两旁的碎发，用毛巾一把擦去。
她清瘦的脸颊，在儿童贴纸的映衬下……
“那个，您怎么在脸上贴了贴纸？”何月折问。
“哦？啊，你说这个，”老妇人愣了愣，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之前我孩子留下来的，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用，就随便找个地方贴了。”
“好、好随意的答案。”
“哎呦，小家伙，快过来吧，帮我把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嗯都先铺上白纸，然后再……”
“哦哦，好。”
“那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走的时候我们去喊你。”
“拜拜姐姐。”
“嗯。”
^
「把房子都连接在一起建成的吗……这种提议真的所有人都会同意？」
「宿主，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世界的基础设定有关。」系统回答。
「我记得这里的基础设定是“人类因太在乎外人评价而裹塑料薄膜”，所以摘下后，大家都变得开朗了，也并不跳出设定。」
「啊啊，理解了。」
“叮铃铃。”
何月折从2楼走到顶层，终于找到了那扇熟悉的门。
门前的地面有些不平，上面淡淡的血腥味扩散着。
一张画着小熊图案的地毯摆在门口，好像在试图掩盖这一切。
“0705号，用户，您有新的来访请求，请尽快处理哦！”
门铃下，一个显示屏浮现出人像，缓缓开口。
“……了来了！”少女的声音竟然难得的轻快起来。
“吱呀。”
黑石门被推开了。
小小的人影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少女穿着小熊睡袍，刘海用夹子夹到一旁。她瘦弱的身形和这扇过于高大的门，格外的有反差感。
「宿主，这次真的不能再心软了。」
“你好。”
“你——何、月折！？”
“叮咚，您的来访请求已处理！祝您生活愉快，事事顺心！”
“你还是把我认出来了呀。”何月折闻言，笑了两声。
二十扯扯袖子，她手臂上的伤疤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你怎么还没走啊。”二十说的是疑问句，但话语却极其肯定。
何月折开口：“我来拿陈述留给我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
“要是我不想给你呢？”二十左看看右看看，走出来扯住了何月折的衣服下摆，“何月折，你说，是不是我给你了，你就会很快离开这里！？”
“没有呀，我会‘陪伴你直到死亡的’。”何月折摇摇头。
“……行了，和你开玩笑的，我去拿给你，在这里等我。”
“好。”
……
门缝被窗外的风吹得大了些。
里面闪烁着荧光的电视、柔软的沙发，又一次出现在何月折眼中。
“在此，我们特别感谢本次为我们提供素材的组织成员。”
“她们分别是在校外派员工钱豹，在校外派员工林季宁，组织的一号位员工钱蝶。”
“或许有很多朋友还不认识他们。”
“实际上，在多年以前的‘大清除’中，她们也尽了自己最大的一份力。”
“其中，在校特派员工钱豹、在校特派员工林季宁，于‘大清除’中不幸身亡，我们为此深表悼念。”
“那么今日的——滋啦——”
“喂，你该不会在看电视吧？”
何月折的确在看，还看得非常起劲。
“没有呀，我在这乖乖站着等你呢。”她理直气壮地给二十让开一条路，并且否认道。
“不信，”二十嗤笑两声，“但还是给你吧，这是她交代的，我也不能私藏起来。”
一个正方形的崭新的礼盒被递到何月折手里。
“快看看吧。”
解开上面打得完美的蝴蝶结，盒子打开，一股幽香扑面迎来。
“好香……”何月折忍不住说。
“哼哼，没见过吧，这可是海底大葡萄，限定版的！”二十叉着腰，“又香又好吃！”
……原来自己曾待过的那个正方体，就是这个礼盒吗？
“这是你送给我的？”
“哎！哎哎哎哎，才不是呢！！”
看来真是了。
何月折的视线重新转回到礼盒。
里面占空间最大的就是这颗曾经被她附身过的葡萄，接着就是那本年代更加久远的日记。
抛开这两样何月折已经接触过的，剩下的就是一束干花、一束干草、何月折好久以前送给陈恕的小礼物，以及五个模样怪异形状怪异的黏土小人。
小人们全部被泡沫纸包在了一起，上面还贴了一张便签。
——“小折，祝你平平安安一辈子！！！”
字体熟悉，却写得有些歪歪扭扭。
上面褶皱的地方，被用涂鸦笔画了大大小小的几个简笔画。
“帮我拿一下盒子，可以吗？”
“哦。”
打开泡沫纸，贴有名字的小人们展现出来。
——“何月折”“陈述”“███”“███”“袁央”
小人们被解放出来后就不停地跳着舞。
它们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花了，基本分辨不出五官。
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可见的千奇百怪的，让一旁端着礼盒的二十有些瞠目结舌。
“你以前……穿成这样的？”二十凑近，看着那个贴有“何月折”名字的小人，问道。
「宿主，这这确实很超前很时髦啊。」
何月折咳嗽两声，遮住小人们：“咳咳，行了！”
“我要走啦，有缘再见吧，二十。”她朝二十笑了笑，随后接过礼盒收拾好，往楼梯口走去。
“可是何月折，我们那个世界里最不可信的就是‘缘分’了。”
二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所以，下次再见。”
“……”
“再见。”
^
“哎呦，就是省心，要是我孩子还活着，说不定跟你一样能干呢！”
刚走下楼，何月折就听见老妇人正笑嘻嘻地和谁说着话。
“婆婆，我回来啦。”
“姐姐，救命！！！”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怎么就救命了？”老妇人一脸不解，但也没拦它。
曲别星一下就冲进了何月折怀里，委屈巴巴地告状：“姐姐，她、她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哎哎，先说了，我可没有欺负它啊。”
“就是，我们唐老板怎么会去欺负一个小玩偶嘛。”
伴随着声音，一个老头从房子深处缓缓踱步而出。
「什么？！宿、宿主，这不是——」
“你休息好，终于打好主意跟我走了？”被称作“唐老板”，老妇人也不反驳，只是嘲讽了那老头两句。
“哎呦呦，那不是不知道你醒了嘛。”老头从裤腰里掏出扇子，扇着，说道，“而且我这伤……哎呦呦！”
“你小心点啊。”老妇人健步如飞地冲了过去，一把扶住那老头，很担心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呀，杨老板。”
“哎呦，哎，唐老板，这我可得给你隆重介绍一下了。”
“你们认识啊？”
“那当然，我的老顾客了！就我在百货小店那段时间，她可老来我这买东西呢！”
杨知志，不，准确来说，是岳知志。
他在老妇人的搀扶下，走到了何月折面前，对着老夫人就是一通胡乱介绍。
“怎么样，我这人脉，还是打得不错吧？”岳知志挺着胸脯，问，“你没在，我也能和人交流了，厉害吧？”
“行行行，哎，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求我夸你，真是不要脸。”
老妇人用力一弹他的额头，岳知志就差点软倒在地。
“哎呦呦，疼疼疼！小雨，你光看着，也不帮我说两句？”
“哎呀，”何月折“一个不小心”，曲别星就砸在了地上，她连忙捡起，“我这不是有事吗。”
“哼，好了，你们现在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了？迈雅，你也不管管你的机器人，”岳知志好像在对老妇人撒娇一样，“一点都不暖心！”
“我们只是朋友，哪有朋友管朋友的道理？再说了，你这种老头子，我看你是越被骂越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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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迈雅几乎是拎着岳知志了。
何月折抱着曲别星，跟上两人的步伐，关上黑石屋门，往楼下走去。
……
“姐姐，你认识那个老大爷吗？他是谁呀？”
“老大爷？嗯，活了几千年，确实配得上‘老大爷’这个称呼了。”
“迈雅，你看看她们，那个小玩偶竟然说我是老大爷，我这么年轻，我是老大爷吗？”
“……还真是。”
“老头头，你是谁啊，我们不认识一下吗？”
“老头头我可是——专门吃坚果的大怪兽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吓着它了呀。”
“哎，小知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哎呦呦，我就爱听迈雅你夸我，再多夸几句吧？”
“哈，想得美嘞。”
“姐姐，她们关系好好啊，比我们俩还要好呢。”
“那肯定呀，她们毕竟是……”
“是什么啊？”
“是伴侣！”“是情人。”
“迈雅，我们不是结过婚了吗？”
“你说的是那次冥婚？太不吉利了，等我算算日子，改天再说吧。”
“那、那……”
“闭嘴。”
“哦。”
“姐姐，我们说悄悄话吧，没有声音我会很害怕的。”
“好呀，你想——”
“何、咳咳，石榴！！！”
几人身后，楼梯上方，少女清脆的声音猛地出现。
“哎呦呦，这不是，二十小丫头吗？”
“你这人脉确实可以啊。”
“杨老板和、唐老板，你们也在啊。”
二十快步跑了下来，走在一行人最后面。
“我是来和你们道别的，”二十说，“我听说唐老板你最近要搬家了，就想着也来送送。”
「宿主……」
“那就送到1楼，等那边装修好了，我请你来吃饭吧。”唐迈雅的脸上洋溢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唐老板你虽然经常把厨房弄爆炸，但味道真的好好吃！”
“哎呦呦，这还夸上人了。”
“杨老板！你少在这里酸！衣服、衣服不会补，花、花不会浇，这算什么好男人！？”
“切。”
“二十姐姐，你别生气，我会补衣服，也会浇花的，我可以帮你的忙的！”
“别瞎掺和了，你这个小小曲，现在马上离开我了，你就会说这些？难道说——你就一点也不留恋我吗！？”
「宿主……？」
阳光终于破开黑暗，照在了为首的唐迈雅和岳知志身上。
“我、我也很想你……呜呜呜呜呜呜……”
“不准哭不准哭，烦死人了！！”
“哎，那我们先上车放东西，你们聊完了过来就行。”唐迈雅说。
“迈雅，终于是我们的二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呀。”何月折应道。
^
“小雨姐姐，二十姐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曲别星有些担心。
它原本想着不打扰她们，自己找个地方偷偷去哭。
可谁想到它这一回来，就看见两人正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愿意开口。
“是因为、因为我在吗？”
“你别多想呀。”小雨姐姐很关心地摸了摸曲别星的脑袋。
曲别星又有些想哭了。
它转过身，憋住泪，这才回头。
“二十姐姐，你怎么在流眼泪啊，是不是不开心呀？我去、我去摘花送给你吧。”
“不用！咳咳咳咳咳……”
“那我们走了。”
小雨姐姐把曲别星抱了起来，曲别星缩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哦。”
小雨姐姐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几乎是在跑步！
曲别星顶着风，转过身，假装埋在小雨姐姐的手臂里。
“小雨姐姐。”曲别星听见她拿着的礼盒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你慢一点吧，东西都摔坏了。”
从她手臂的缝隙间，曲别星看见了那栋叫做集中楼的大楼。
它很大很大，很高很高。
是因为这样，站在门口的二十姐姐才会显得那么渺小吗？
曲别星不明白。
“小雨姐姐？”它小声叫着，这个没有回答、抱着它狂奔的人。
【曲别星。】
曲别星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是二十姐姐在打手语。
原来她看见自己了啊……
可是为什么，她变矮了呢？
可是为什么，她的手不动了呢？
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上照不到阳光呢？
曲别星一直一直、永远永远喜欢的二十姐姐；
这个总会保护它、总会拼了命来找到它的二十姐姐；
这个年纪小却总喜欢罩着它的二十姐姐——
为什么，曲别星看不到她了呢？
为什么，曲别星听不到她了呢？！
为什么，曲别星感受不到她了呢？！！
——她死了吗？
死在垃圾堆旁？！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曲别星捂住了自己身上、心口处的那处补丁。
不。
她活着。
她永远都活在曲别星的心里。
——第二世界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