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少女坚硬的身体猛地撞入何月折怀里，两人跌倒在地上，何月折这才忍不住痛呼出声。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后很勉强地伸手把何月折拉了起来。


“……好久不见。”少女撅着嘴，别过头去小声说。


虽然还是向澄的脸，但何月折却能明显感觉到两人完全不同的气质和性格。


“好久不见呀，”何月折拍去身上的灰，笑道，“二十？”


“你！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二十闻言，一下子炸毛，脸腾地红起来，“之前都是在逗我玩！？”


“逗你玩？没有哦，”何月折想了半天，还是说，“因为我刚刚才认出是你的呀。”


“……哼，这样最好。”二十脸色变了变。


“你生气啦。”何月折说。


“才没有！！！”二十怒吼。


“那你为什么板着个脸不愿意看我呀？”何月折又说。


“那、那是因为我觉得、我觉得你长得很丑！！！”二十又怒吼。


“哦。”何月折点头。


“……你哦，是什么意思？”二十回头。


“就是表示知道了呀。”何月折低下头。


“你、你不会生我的气的吧？”二十别过头。


“嗯……”何月折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泪水在她眼里开始打转。


“你哭什么？？！”二十瞪大了双眼，“我、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


“你、你别哭了！！”


“……”


“行了行了！！我、我刚刚都是说的气话，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丑！！”二十气鼓鼓地冲过来，看向何月折的眼睛，“不准哭了！！也不——”


“哎呦？我好像打断了小朋友们的对话？”


何月折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皱着眉撇着嘴，眼神里却又透露着关心的少女消失。


脸上恶趣味的笑僵了僵，转而变成了嘲笑。


“哈，是啊，你好像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呢。”何月折抬起头，撩了撩头发，“不过，还是先说正事吧。”


“……好，你做好准备的话，就跟我这边来吧。”


向澄伸手，由【畸形种】和【畸形种异体】的血肉构建而成的墙壁中，一根包裹着……大概是烟斗的触须缓缓分离了出来。


“呼，”向澄深深吸了一口，“【畸形种】和【畸形种异体】很快就能在地面上【复生】，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复生】？”何月折疑惑。


之前她确实有听明琳提到过【复生】，也有亲眼见到过【死而复生】的山二，但对于【它们】为什么能【复生】，【复生】的过程又是怎样，却是一无所知。


“是的，【复生】，”向澄语气沉重，“这是【它们】从诞生起就被培育的【能力】之一。”


【能力】……！？


“你使用的是明琳的身体，那么你应该知道，【能力】和【魔法】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


“【能力】就像是天赋，是轻松就可以掌握的，不需要任何代价的。”


“但是【魔法】不是，【魔法】需要使用者日积夜累的锻炼和使用，才能勉强发挥出一点点能量。”


“【学院】【规则】第二条……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是，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意思，只要使用【魔法】，就会消耗使用者的【存在】和她的生命力。”


向澄又抽了一口，吐出一大片白烟：“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魔法师】都这么短寿。”


“因为她们穷尽一生都在为了她人而使用【魔法】。”


“呼……那些傻瓜啊……”


白烟被向澄用手轻轻挥开，随即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无穷无尽的花海，蔓延向通道深处。


“轰……”


白烟似乎打开了什么地方的入口。


^


“小、小小姐！”


“怎么？”


“小小姐，这个……【家族】这边的情况您也知道，谣言四起，我们不得不派出大量人手去镇压，最近【祂】也因为那件事、好久都没有【进食】了……”


“真是一群废物，”山忍冬一巴掌甩在谄媚的男人脸上，“区区谣言，至于让你们这么大动干戈么？连哥哥的事情都能怠慢。”


“哎呦！小小姐！”男人捂着脸，叫道，“这都是、这都是因为【家族】的【复制】【法阵】速度不够了！跟我们的关系不大的啊！！”


“【复制】【法阵】？”山忍冬挑眉。


“是啊，小小姐！都是因为【复制】【法阵】的速度不够了！！赶不上【祂】【进食】的速度，这才饿着的！！”男人跪在地上，狂点头。


“小小姐、小小姐！我知道，您在【学院】学过【魔法】，肯定会那种【复制】【法阵】的！”男人说，“求您了！求您再多画几个那样的【法阵】吧！”


“不然、不然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祂】当作【食物】【吞】——”


“砰！”


“砰砰砰！”


山忍冬动作很快，快到远处时钟里的秒针只走了几次，跟着她走进走廊的几个【畸形种】就被她尽数打晕！


“好提议。”山忍冬说。


她伸出食指，朝这几人画了个圈，几人顿时被一根粗实的绳子捆在一起，漂浮在了半空中！


……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陈年堆积的灰尘落下，落在木地板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上，出现一片零零碎碎的光点。


“呵……呵呵……！！”野兽般低沉的怒吼声从房间中央传来，“呵呵……呵呵呵……！！！”


“哥哥，晚上好。”


山忍冬踩过光点，走进房间，手上动作微动，那几个被她捆起来的【畸形种】就飞了进来，门随机关上。


“呵……？”


房间正中央，一根十字架上，一个浑身上下都腐烂得不成样子的【东西】被特制的铁链牢牢绑住，甚至某些地方还被石柱刺着。


“你不认识我了吗？哥哥。”山忍冬靠近那【东西】，轻声问道。


“呵呵呵……！！！！”那【东西】反应剧烈地抖动起来。


“……你还是不习惯我在你身边呢，哥哥，”山忍冬垂眸，“但是没关系，你总会习惯的，不是吗？”


“呵呵……”


退回离那【东西】五米开外的门边，山忍冬张开双臂。


“哥哥，你认识【它们】，就是【它们】让你变成这样的，是吗？”


“呵呵呵……”


“可是现在【它们】被我杀了，【它们】死了，【它们】就在这里，在这里等着你品尝。”


那群【畸形种】的身体瞬间被凌厉的风刃划破，本就鼓胀着的血管顿时爆裂开，鲜血汩汩涌出！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哥哥，想吃的话，就来抱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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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呵呵……！！！！！”


“啊，我忘了，哥哥你还不能动，怎么能抱我呢。”山忍冬摇摇头，快步走上前。


她抱住了那【东西】的身体。


很用力、


很用力。


“哥哥，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瘦，还是这么抗拒我，还是这么……讨人厌。”


“不过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因为从今往后，哥哥，你的世界里就只会有我一个人了。”


山忍冬抬起头，和那【东西】的【眼睛】对视。


她笑了笑，笑得眼睛弯弯的。


“呵呵……不要……呵呵呵……！！！！！”


“哥哥，我恨你。”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哧！！！”


“真的、真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砰！”


“忍冬！！！”


……好【恨】你。


……


……


……


山忍冬是【家族】里最聪明、最努力、最具有价值的孩子。


她在万众瞩目下长大，却也在万众瞩目里【死】去。


在山忍冬还生活在善意里、对生活满怀着期待时，她被人绑架了，被人强制着交换身体了。


而这个始作俑者，就是和她同代的、和她同母同父的明琳，以及她的哥哥。


后来山忍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明琳想要夺权，她和哥哥做了交易，要让【山忍冬】从此消失。


多么可怕啊，她那时还那么小，就经历了这样的苦痛。


但，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谎言呢？


被人绑架、被人交换身体、被人背叛、被贫民窟的人强迫、被人欺骗——


是的，这一切都是谎言。


一个悲惨的身世，比其他的示弱都要好过太多太多。


山忍冬要想变成一个干净的人，进入【学院】，就必须要拥有一个悲惨的身世，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可以对她做的一切作出解释。


于是，她要求明琳和她交换身体。


于是，她要求哥哥背叛她。


于是，她要求小福成为【家族】的高层。


于是，她拥有了明琳、这个来自于贫民窟、满身伤疤的女孩的过去。


于是，她拥有了被亲近之人伤害的过去。


于是，她拥有了【家族】最核心的、掌控一切的【权力】。


于是，她逼疯了明琳，为了不让明琳说出当年【山忍冬失踪】事件的真相。


于是，她逼迫哥哥加入实验，成为第一个实验体，那个无比失败的【东西】。


于是，她逼着小福放弃了记忆，让她们再重逢之后，她可以借刀杀人。


于是，山忍冬成为了一个干净的人。


她终于、终于可以成为【家族】下一代的【掌权者】！


即使这条路是用无数她亲近之人的性命堆积起来的，她也绝不后悔！


这就是山忍冬，那个【家族】最聪明、最努力、最具有价值的——


【掌权者】。


……


……


……


过去的经历走马灯一样的在山忍冬的脑海里闪回。


不可以后悔，山忍冬。


她对自己说。


你本就该成为下一个……


【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