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山雨 作品
7. 咚咚咚
“滴——”
“滴滴——”
“滴滴滴——”
头顶枯枝一样的怪物,随意选择地点驻扎,然后如种子落地疯狂增长,盘旋在她的头顶,到处寻找人。
甄美只能弓着身体一边绕着滑行一边观察这东西杀人的规律,没过多久,迎面遇到正窝在轿车残骸旁的叼烟叔。
叼烟叔侥幸从枯枝边口擦过,身上衣服被锋利割断,并在他肥胖肚子上留下醒目伤痕,且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见到甄美,苍白脸色好看了点。他出声求助:“小同学,救救我!我这伤口怎么都止不了血!”
甄美不是医学生,但止血她会。
伸手从包里掏出厚厚洗脸巾包在手上,拿起一旁烧的滚烫的铁板碎片,在叼烟叔恐慌目光下,直接盖在伤口上。
“啊!”男人撕心裂肺痛喊,没过多久,就听到对方说,“好了。”
好了?!
叼烟叔大汗淋漓,肚子被烫出个丑陋的烧焦疤痕,好在鲜血是止住了。
这女学生真靠谱。
“谢谢啊。”
正说话,卷发学妹追了上来,三人相视一眼决定一起前进。
等快要到达青年高架入口时,路上的人渐渐多了。同样侥幸逃脱的人们,狼狈瑟瑟发抖,但在看到执法员那一刻全都激动,七嘴八舌诉说遭遇。
入口处站着一排又一排全副武装的执法人员,他们无视炎热全身包裹,所有人齐声宣告最新出台治安法。
“根据《治安法》规定,凡是身有灼伤疤痕半污染者,就地解决。”
“所有人分成单间检查!”执法员开始强制压制人检查。
人群躁乱,有人疑惑有人不解有人质问。
众人吵吵闹闹,三分钟后枪响,检查单间拖出个身上有灼烧痕迹的人。这时,有人心虚想要逃跑,下一秒头顶直接开花。
“逃跑者一律当成污染种处理。”执法员说。
“嗬!”
所有人吓了一跳,整条路上骤然安静。
正要检查的叼烟叔,捂着腹部试探解释:“那……那要是用铁板……”
执法员反应速度掀开对方衣服,随后炙热枪口抵在对方脑门。
叼烟叔连忙摆手,急得声音嘶哑:“我是好人,这是刚刚摔得,是南春大学同学帮忙止血。”
甄美和卷发学妹应声:“对,是我们帮忙医治!”
叼烟叔感激,眼眶因激动分泌泪水:“谢谢,谢谢,我真是好——”
“砰!”
枪响,叼烟叔表情定格。
执法员看向安静如鸡的检查队伍,厉声道:“下一个!”
好严酷的执法力度。
甄美捏住背包,强迫自己站稳。
该她检查了。
*
“砰!”大门四分五裂,炙热空气涌进屋子。
沈乙书带着一阵阵古怪气味,激动靠近姜曳,抓住她拿着登山杖的手,按在他的脸上。
他说:“小曳,我回来了。”
身高相似,声音相似,就连……
姜曳抬手,触碰到对方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就连眼镜都一样?
“沈乙书?”
真是他?
姜曳单手拎着砍骨刀,目光始终盯着属于沈乙书的星光,不曾偏移半分。
室内灯火通明,沈乙书站在光影暗处。正面一身黑衣包裹身体,宽肩窄腰。而在他的背面,无数只枯干一样的手臂延伸出去,挤压空白墙壁扎根墙壁,如同大型蜘蛛盘旋于一楼上空,将‘沈乙书’躯干吊挂在地面。
场景诡异荒诞,又透露着底层恐怖。
半晌后,他出声:“是我,我回来了,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我……还是看不到。”
姜曳低眸,她只能看到摆在她面前的一点心火,又算的上什么看得到呢。
思即,她的脑袋沉闷。
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常,却好像因为正常又变得太不正常。
冰凉指尖按住她的太阳穴揉动,沈乙书体贴:“怎么了?脑袋是不是痛了?”
“是……”姜曳倏然抬头,她忽然想起被遗忘到脑后的东西。
“沈乙书,你看看客厅里有没有一个圆球。”姜曳尝试描述,“材质看着比较特殊,摸着更特殊。”
“很像是一只眼球的灰白色圆球。”
冰凉指尖顿住,沈乙书假模假样,打量一楼空间。
由设计师设计过的空间,按照姜曳平日行动轨迹划分合理。
通过客厅,映入眼帘的是钢琴台面,穿过去就是大大咧咧敞开的餐厅门。
死不瞑目的小高,瞪着突兀的一双眼睛,静静盯着站在门口的污染种。
“没有圆球。”他说,“但有很多血脚印,小曳是不是被吓坏了?!”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鲜血。”
他自顾自说着话,从姜曳身边路过直奔餐厅去。
姜曳侧目。
不知道是不是他走的着急,还是没太注意姜曳家里的摆件,总之四周突然劈里啪啦发生响声。
“啪!”
这是她妈妈从法国带来的掐丝水晶灯,碎了。
“咣啷!do!”
这是放在中间的钢琴,怎么倒了?
“咚!噗呲——”
餐厅的镂空门好像砸在了尸体上。
除了这些大的动静,还有东西不断从四周砸下来。
姜曳双目紧闭,整个一楼除了她所站的位置,其余空间如同台风过境,炮火轰炸,没有一处好的。
她捡起脚边的登山杖撑着,用耳朵辨别:“沈乙书,你在干什么?”
沈乙书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满怀歉意:“小曳,不好意思,我太饿了所以手脚有些不听使唤,现在不会了。”不听使唤的手臂舞动,一不小心打开了燃气,顿时火光冲天,周围温度又上升几度。
他明知故问:“小曳,怎么有人死在餐厅里?”
死的真是人。
姜曳拧眉。
不对,家里怎么会有尸体?
想不起来的她,擦着额头汗水,踱步往楼上卧室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小曳没有受伤就好。”沈乙书立刻走过来,伸手搀扶她,“小心点,地上都是血脚印,我扶着你。”
行进几步,对方身上古怪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姜曳难以忍受也不想忍受,作势甩开伸过来的两只手,她说:“不用你,你去找下客厅的眼药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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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客厅的眼药水是谁送的?
姜曳无意识抿着唇角:“沈乙书……你昨天回来了吗?”
墙体上所有奇异古怪的血管干枝转向姜曳,沈乙书盯着她,悠悠道。
“不,没有。”
“大概回来的是小偷?”
他气愤:“小偷很讨厌,为什么还要用他送过来的眼药水!”
在她视线中,属于沈乙书的光点上下移动,上蹿下跳很不服气。
他急什么吗?
“别用他的!”头顶悬挂的众多手中,缓缓延伸下来一只,一盒新的眼药水摆放在姜曳面前。他献殷勤:“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我也有眼药水,用我的吧!”
“用我的,用我的,用我的!”
又来这套。
沈乙书就这点不好,总是担心她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幼稚。
这副熟悉的姿态摆出来,姜曳无意识皱眉。
“沈乙书,我说,一起拿过来。”
沈乙书突然没了声音,反倒是靠近她的手在颤抖,甚至还有一两滴水渍滴到她手上。
姜曳狐疑:“你不会是哭了吧?”
沈乙书擦去嘴角的泪水:“没有,我这就去拿。”
卧室空调舒服,姜曳放下砍骨刀,伸手:“药水给我。”
长方体塑料盒子方方正正,摸着熟悉。
姜月觉得奇怪:“不是说用你带回来的吗?”怎么和‘小偷’带回来的药如出一辙?!
沈乙书肯定:“是啊,这就是我带回来的。”
嗯?
不对。
难道小偷也知道她眼睛不好,然后好心送眼药水给她?
姜曳觉得这逻辑不对,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
大脑突然抽痛,她坐直身体,脱口而出:“是——”李医生。
随着代名称被确定那一刻,曾经被姜曳遗忘到脑后的记忆重新回来。
沈乙书凑到她跟前:“小曳你说什么?”
姜曳面无表情:“没说什么。”
李医生不是好东西,那对她撒谎欺骗的沈乙书呢?
沈乙书一手拆开药瓶,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脸,说,“我帮你滴!”
她拒绝。
“不滴,你去把衣帽间棕熊玩偶拿过来,我要靠着它。”
话音刚落,寄生在衣帽间的手凭空生出来,精准抓到熊,递到姜曳脸庞。
沈乙书说:“熊给你了。”
姜曳察觉到哪里不对,突然说:“我要一杯牛奶。”
陷入餐厅的墙体干枯手臂挣扎,端起一瓶喝了一半的牛奶,从楼梯上直直攀伸到二楼。
“牛奶给你。”
“我要一楼的手机。”
三秒后,他说,“给你。”
“要面包!”
“给。”
“要书房的毛笔。”
“给!”
姜曳缄默。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课,老师说过人有两只手。
而回来的沈乙书,保守估计起码六只手。
三息后。
姜曳冷不丁笑出声。
“哈哈。”
真有意思,她是瞎了,不是傻了。
回来的哪里是沈乙书,分明是对方口中的‘污染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