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小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徐慕兮的关心让谢瑨心底发软，但他还是摇了头：“暂时还不行。这件事牵扯甚大，你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帮不了我的。”
徐慕兮见谢瑨不肯敞开心扉，心中失望，又觉得有些讽刺：她现在哪里能过好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她从没忘记自己是被作为孕母送到侯府的。
而自己病重的母亲和痴傻的哥哥还等着自己为他们报仇以及拯救他们的命运。
也不知今日之事有没有牵连到母亲和哥哥。
她心中思量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焦虑和些许失落来：“原来世子爷这样厉害的人，也有难以解决的事吗？”
谢瑨瞧出徐慕兮神色不对劲，关心道：“慕兮，你怎么了？”
徐慕兮被谢瑨这么问，才如梦初醒般回了神，不过，她心思电转间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让谢瑨了解她，知道她入府目的的好机会。
同时，也能让她在这个男人心中彻底与徐府划清界限，以及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跟他一样恨着徐惠玉、恨着整个徐府的。
“也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徐慕兮欲言又止，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谢瑨见此，便更想知道了：“你同我有什么不能讲的，且说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徐慕兮叹了口气，顿了一会，说了出来：“世子爷，您知道妾为什么进府吗？”
谢瑨点了头，知道她是徐家为了巩固徐惠玉的地位送来的，还被人当成低贱的孕母。
当然，他从没那么看待她。
等下，难道她本身是不愿意进府的？
谢瑨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一梗，闷闷道：“难道你不愿意？”
徐慕兮很敏锐，察觉他有些介意，忙摇头说：“不，怎么会呢？妾很愿意进侯府的，这还是妾千方百计求来的机会呢。”
不来世子府，她怎么能看到徐惠玉这么痛苦？让她嫉妒她发狂？她还怎么报复徐府呢？
“世子爷，您知道吗？妾进世子府是怀着恨意的。对徐家以及徐家人的恨意。”
“妾想报复徐家。想让徐家彻底覆灭。想让徐家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徐慕兮徐徐说着，眼里渐渐满是仇恨了。
那压抑了十几年的恨意，像是烈火熊熊燃烧着，让她整个人显出一种癫狂来。
“世子爷，您害怕妾吗？”
她认真看着谢瑨，想从他的表情窥见他的真心。
谢瑨没有害怕，短暂的惊愕过后，是不解到理解，是温柔的心疼：“徐慕兮，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一个柔弱的姑娘，这么恨徐家人，定然是受了太多委屈、痛苦。
谢瑨眼眸温柔，将徐慕兮搂得更紧：“别怕，你以后有我。”
徐慕兮趴在谢瑨胸口，听着他胸腔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有了些许安心。
她沉迷地呼吸着他的气息，继续道：“他们打断了我母亲的腿，将她关在庄子上。我哥哥从前是个神童，但主母妒忌他，在寒冷的冬日推他跌入池塘，还故意延误大夫治疗。我哥哥……他是发烧太久……烧成了傻子……”
说到最后，她哽咽难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打湿了谢瑨的寝衣。
寝衣浸着热泪，裹着他的皮肤，让他心里很难受，还有些闷痛。
徐家，果然是个让人厌恶的存在。
谢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承诺道：“别哭，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至于徐家，你再等等，我定不会轻易放过。”
其实，徐慕兮单纯得到他的承诺，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信世子爷的。”
“谢谢世子爷。”
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应诺，这一刻，她已然得到了某种治愈。
“乖，不哭了，你还有伤在身，不能太耗神，一切有我，乖~”
谢瑨轻轻拍着徐慕兮的后背，就像哄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又是那么耐心，声音是那么温柔动人，徐慕兮感觉自己破碎的心，像是被一点点拼了起来。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让她去依靠。
这一刻她感觉无比的安心。
徐慕兮本就受着伤，加上今天一天情绪大起大落，此刻她放松下来，疲惫感一瞬间席卷全身。
她就这样在谢瑨一声声的安抚中，不知不觉睡去了。
当徐慕兮的呼吸逐渐平稳，谢瑨才停住了轻拍她的动作。
他静静看了一会怀里的娇人儿，想将她从怀里放开，改为平躺的姿势，不想，徐慕兮的四肢像是有意识一般紧缠着他。
他怕吵醒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随她去了。
哪怕他胳膊有些酸痛了。
他神色无奈地摇摇头，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也闭眼睡去了。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梦。
还是那个人。
茫茫雪夜。
山野木屋。
一个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年轻男人。
“流云，我、我要死了。”
年轻男人一头白发，狼狈跌跪在谢流云面前。
他痛哭着抬起头。
那赫然是跟谢流云一模一样的脸。
“流云，我求求你，我从未求过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血色泪眼，满是哀求之色。
谢流云冷漠看着他，沉默不语。
沉默意味着拒绝。
年轻男人在谢流云的沉默中，渐渐神色绝望。
“流云，我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欠你的。”
“正因为欠你，现在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你可以不答应我，但务必原谅我。”
他说着，眼里一狠，拔了谢流云的剑，横在了脖颈上。
“不要！”
谢流云徒手想要拦住那把剑。
但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
他惊坐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额头冷汗淋漓。
他擦了一下，留意到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身边徐慕兮还在睡。
他看着她恬静安然的脸，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都过去了。
他也尽力了。
他轻轻起身，下了床，披着衣服，回了自己屋子。
正洗漱着，就听于管事的声音传了进来——
“世子爷，宫里来人了！”